第六十三章 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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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展這麽一鬧事,立刻引來了眾人的目光。在南門外守著施粥的十來個範家家丁衝了過來,將兩人圍在當中。
範福被吸引了過來,指著二人嗬斥說,“你們做什麽的?敢來範家搗亂?找死啊?!”
方原衝秦展使了個眼色,秦展一下衝進人群裏,前去找隨行的錦衣衛前來護衛。
方原嗬嗬一笑說,“範福,是吧!你算個什麽鳥人,也配和我說話,讓你們管事的,範永鬥,還是範三拔來談。”
正說話間,秦展帶著隨行的錦衣衛也殺到了,個個荷槍實彈,一排霹靂火銃對準了範家的家丁。
範福看著前來挑釁的方原,看不出眾人的虛實,立馬換了個嘴臉,賠笑說,“請兩位爺等著,我立刻去回報!”
方原一把扯著他衣領,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腳踩在他背心,取過一支霹靂火銃對準他的後腦勺,“我讓你走了?這兩個女人是我妹子,你敢強買強賣,該怎麽賠?”
範福被槍口指著頭,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忙說,“這,這,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各位爺,饒命!”
方原冷聲說,“你給我聽清楚了,立刻準備十大鍋白粥,今日所有流民有一個沒吃到白粥,我立刻斃了你;還有,你踢人打人,立刻賠銀子出來。”
範福忙令範家家丁前去準備白粥,又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兩的碎銀子,“爺,我隻有這麽多了。”
方原提著他衣領,連拉帶踹的拖到了流民老者,還有兩個女子前,喝令他跪下、賠錢。
範福衝著老者和兩個女子連連磕頭求饒,又賠付了一兩銀子。
老者和兩個女子接了銀子,衝二人連連道謝。
秦展打望著兩個女子,滿臉塵土都難掩出色的姿容,若是梳妝打扮後,那還得了?
他雙眼微微一亮,看了看方原,數次欲言又止。
方原一行人押著範福在城門外等了半個時辰,幾十個黑衣裝束,全副武裝的家丁簇擁著一個蒼髯皓首的老者出了城門。
當先一人年約六十歲左右,滿臉的皺紋,卻遮擋不住雙眼裏透著練達的目光,不用說,這人就是範家的家主範永鬥了。
被捆綁在邊上的範福見範永鬥到了,忙大喜說,“老爺,救我,救我!”
範永鬥來到方原身前,也不看範福一眼,上下打量了方原一番,又瞧了瞧他身後舉著一排火銃的錦衣衛,便知眾人來頭不小,忙掛上了笑臉問,“這位軍爺是?”
方原冷聲說,“我是錦衣衛百戶方原,來貢市是與範家商議一筆大買賣。”
範永鬥聽說是朝廷的錦衣衛,微微一怔,方原這個名兒他也有所耳聞,就是在大同軍鎮的集市打傷他兒子範三拔,訛詐了三萬兩銀子的方原。
他換做滿臉的笑容說,“原來是方大人到了,既然是朝廷來談買賣,我們進城慢慢談。”
方原瞧了瞧貢市城牆上武裝到牙齒的私人護衛,還有範永鬥隨行的家丁個個手持精鐵腰刀、穿著皮甲,這個架勢哪裏是談生意的架勢,看來進了這個貢市,就是進了範家的圈套,是個鴻門宴啊!
方原此時隨行隻有二十名錦衣衛,貢市裏至少估計也有上千的私人武裝,雙方的兵力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他在心裏稍一合計,這個險,並不值得去冒!
方原也掛上笑臉說,“我還有軍務在身,就不進城耽擱,生意在這裏談是一樣的,哈!”
範永鬥見他不進城,雙眼露出一絲愕然,繼而又堆上了笑臉,帶著眾人到了城外的茶水鋪,令老板和閑雜人等全都遠離。
範永鬥清空了茶鋪的諸人,邀請方原麵對麵的坐了,開門見山的問,“既然方大人多有不便,我們就直接談生意吧!”
方原也不再轉彎抹角,緩緩的說,“今次我們這幾個錦衣衛前來貢市,就是替朝廷向範家買糧來了。”
範永鬥微眯著眼說,“糧食?朝廷要多少呢?”
本來這次需要買糧十萬石,但方原為了試一試範家的存糧,便伸出二根手指頭說,“二十萬石糧食。”
範永鬥微微一怔,悠悠的品了一口茶,反問說,“這麽大一筆糧食,朝廷用來做什麽呢?”
“這個範永鬥簡直是大膽,身為一個朝廷商人,竟敢打聽朝廷的軍政方略!”
方原強忍著火氣,當然也不會告知他實情,不緊不慢的說,“陝西大旱,軍士、百姓都餓著肚子,朝廷要買糧食去往陝西賑災。”
範永鬥嗬嗬一笑說,“朝廷已有數年沒在陝西賑災,如今流寇遍地,怎麽突然想起往陝西賑災了?”
範永鬥果然疑心很重,方原麵上仍是平淡如水,“我僅僅是個錦衣衛百戶,替陛下四處跑腿的,朝中大事豈能輪到我來過問?”
範永鬥望了望眾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方原、秦展互望了一眼,他笑得莫名其妙,令二人是看不透虛實。
範永鬥笑了好一會,這才直直瞧著方原說,“方大人自進了這個茶鋪,竟沒說一句真話,這份撒謊的本事,範某人真是佩服,佩服。”
方原心中一突,反問說,“願聽憑範先生指教。”
範永鬥站起身子,冷聲說,“方大人,你們今次前來的不止錦衣衛,還有三百神機營,全留在開陽堡。方大人一來就挑釁範家,估計打的算盤是我範永鬥願與你們合作,就買糧;不願合作,就搶糧,是吧!”
方原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連隨行的人馬也全無秘密,看來一進入山西地界,就被人給盯上了,他是不得不佩服這個漢奸晉商老狐狸。
範永鬥又說,“其實朝廷這次買糧隻需要十萬石,方大人說二十萬石,就是在試探我範家那點家底,是吧!”
這個範永鬥,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月時間內,就能得到朝廷第一手消息,果然消息靈通。
方原默然不語的繼續品著茶。
範永鬥又說,“方大人說是賑災,其實是朝廷要令陝西的孫傳庭部移師京畿,加強京畿防務,是吧!”
身為一個商人,竟然連朝堂大會上的決議都一清二楚,既然範永鬥已知曉了,滿清那邊肯定也知曉了消息。
方原對那幫四處擴散消息的朝廷官員恨得是咬牙切齒。
範永鬥繼續說,“方大人也不是什麽跑腿的錦衣衛,而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在朝堂上舌戰群臣,威風得很啊!”
方原這下是真的服了氣,竟然連大朝會上的經過都泄露得一幹二淨。以那幫文臣的尿性,絕不會主動提及朝會上被方原反駁得灰頭土臉的醜事,能傳出這種消息的,隻能是在內廷。
看來內廷裏還有滿清的奸細啊!滿清的諜報工作做得真是無孔不入,大明的軍政戰略在滿清眼中,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而明朝對滿清的戰略計劃確實兩眼一抹黑,就如同一個瞎子打明眼人,還怎麽打?
範永鬥連珠炮似的言辭攻擊說得方原是啞口無言,背心早已是冷汗淋漓。
方原是暗自慶幸方才多了一個心眼,沒有草率的進入貢市那個陷阱,否則眼前十之八九已被範家給活捉了,押送去向滿清邀功了。
範永鬥冷笑著說,“方大人訛詐範家三萬兩銀子,範家看在京城朝廷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至於買糧,近年山西也是大旱,範家也沒有餘糧,還請方大人回稟聖上,告知難處。”
方原聽了,怒火已升到了腦門。
商人趨利,乃是人之常情,方原並沒有太多苛責。
佛郎機商會那幫人往大明、滿清兩邊都販賣軍火,甚至是戰略性武器紅夷大炮,也在他的容忍範圍內。
但,這個範永鬥身為漢人,在漢人土地上收割的糧食,卻隻賣給滿清,不願賣給大明,那就絕對與商人趨利無關,而是貨真價實投靠了滿清,禍國殃民的大漢奸。
雙方談判到此,方原再無話可說,暗暗已下了決心,以範永鬥為首的八家晉商,必須盡數屠滅,家產充公,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茶鋪外一個錦衣衛急匆匆的進來,衝秦展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秦展湊近了方原耳邊,蚊語說,“老大,錦衣衛來報,在開陽堡外出現了一支五百人的蒙古雇傭軍,遠遠的駐紮在堡外,打的是範家的旗號。”
方原一驚,不用說,這支蒙古雇傭軍就是範家派去盯著開陽堡內錦衣衛、神機營的,不要說去搶糧,就是稍有異動,也逃不過蒙古雇傭軍的攻擊。
至此方原從京城帶來的一切人馬,還有全盤計劃全在範永鬥的算計之中,已處於絕對的下風,或許,隻能灰溜溜的認輸回京城複命。
範永鬥慢悠悠的品著茶說,“晉茶雖不如川茶,但也別有一番風味,方大人,品嚐過茶水後,範某人就不送了。”
方原恨恨的盯著眼前這個最大的漢奸奸商,恨得牙癢癢的,但貢市是八大晉商的地盤,拿範永鬥半點法子沒有。
“若方大人無事,範某人就不招待了。”
範永鬥得意洋洋的瞥過方原一行人,領著護衛的家丁離去了。
“真的一切都在範永鬥的算計之中了?”
方原頭皮一陣陣的發麻,突然腦子裏一道靈光閃過,“不!至少還有一支軍隊沒在範永鬥的算計之中,就是留在向陽村的那支新式陸軍。”
新式陸軍自成軍到如今已有一個月,所有最先進的火銃、火炮該是已經到位,現在就要看看景傑這一個月來練兵的成果了。
新式陸軍還是初上戰場,不如就拿晉商的運糧隊刷刷經驗,練練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