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章 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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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原當眾杖斃了翁家的惡霸翁翔,立刻就打響了信訪處的名頭。接下來的日子裏,前來信訪處投遞投訴信箱的百姓是絡繹不絕,每天至少也能收到數十封投訴信。

    方原令秦展的錦衣衛千戶所專職負責信訪處案件的審理,勘察。

    總體方針,方原采取的是穿越前的法律原則。

    但凡民事糾紛案件,以調解為主,原則上是傾向於弱勢一方;

    刑事案件,則刑罰、補償並重,致人傷殘,賠償範圍根據傷勢不同,從一兩到五十兩不等;致人死亡,賠償封頂一百兩銀子。

    但凡命案,在取得受害者家屬諒解的前提下,可以從輕判罰;若受害者家屬不諒解,一律以命抵命,沒有任何寬鬆的餘地。

    錦衣衛辦案,至少兩人出行,互相監督。

    方原公布了大的原則,其他的細節就交給有著豐富錦衣衛經驗的秦展去自行決定。他一再嚴令秦展,自己一行人在南京四府還沒站穩腳跟,必須端正錦衣衛的工作作風。

    一旦出現任何針對錦衣衛執法的投訴,社會影響輕微的,共同辦案的同僚,以及上一級領導負連帶責任;社會影響惡劣的,共同辦案的同僚,以及上兩級領導負連帶責任,直至到秦展本人。

    有罰則有賞,方原針對錦衣衛還有業績考核指標,每月會根據每個錦衣衛的辦案數量,辦案效率,辦案投訴率幾個指標進行業績考核。

    業績考核合格的錦衣衛,每月發放績效月餉三兩銀子,再加上本來五兩銀子的基本月餉,就達到了八兩銀子,已比府衙官員的月餉更高,算是變相的高薪養廉政策。

    錦衣衛的月餉,還有日常費用的來源確實是筆不小的負擔,方原為了替錦衣衛創收,平衡錦衣衛的財政赤字,直接規定每個案件可以向敗訴或是理虧的一方收取涉案總金額一成的辦案經費。這麽一來可以解決錦衣衛運作的經費問題,二來可以遏製誣告、濫告的情況。

    方原令秦展將錦衣衛所有的辦案原則直接貼到信訪處的布告欄上,並安排專人不間斷向蘇州百姓解釋各個條款。

    信訪信箱的成功與否,既與製度有關,更與錦衣衛的效率、作風有關,方原找來了秦展,兩人繞著滄浪亭的小溪邊漫步。

    方原凝望著環繞府邸的綠水,還有水麵上幾隻白鷺說,“老四,跟著我這麽久,我沒虧待過你吧!”

    秦展聽出他是話裏有話,忙說,“我一直將老大當成最敬仰的兄弟,就是派我去刀山火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這番話倒不是隨口拍馬屁,至少在宣府鎮前,他是勇擔重任,代替方原冒險進了宣府鎮。

    方原淡淡的說,“老四,我們兄弟是刀山火海一起趟過來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到了江南這花花世界,錦衣玉食,美人珠寶,那誘惑真是太大了。景傑他們一直在館驛,今後我會安排他們駐紮在軍營,受到的誘惑還要小些。而錦衣衛卻是時常在蘇州城裏活動的,你能不能經受住糖衣炮彈的攻勢?”

    秦展被他無端的猜忌,不悅的說,“我老四是貪了些,也好色了些,但老大交代的任務,哪次又沒完成?”

    方原仍是不放心,必須要向他再次強調這次信訪製度的嚴重性,“老四,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推行這信訪製度,關係深遠啊!我們來到江南,那幫士紳、富商是不服氣的,就等著我們出簍子,再伺機興風作浪,若我們都其行不正,還怎麽贏得民心,壓製那群士紳、富商?”

    “說近點,這影響我們能不能得到民心,在四府立足,站穩腳跟;說遠點,南京四府就是我們第一塊根據地,若是這塊根據地都暗流湧動,就更談不上北伐滿清,南滅海盜;再說遠點,連四府的百姓都管理不好,又遑論打造一個國強民富,百姓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

    他語重心長的衝秦展表明了誌向,秦展抽出了繡春刀,將頭發割了一縷下來,交到方原手中,沉聲說,“我老四不懂什麽民心,太平盛世,隻會聽老大一人的。我現在就割發明誌,在老大麵前立下軍令狀,若有半點差池,我這條命都還給老大!”

    “老四,拜托了!”

    方原收了他割下的頭發,放入了懷裏,目光再次落在小溪上。權力若失去了監督,必然會產生腐敗,這絕不是由秦展一人的忠心與否能決定的。

    眼下是萬事開頭,沒有頭緒,隻能暫時由秦展去折騰,將來理順了所有的軍政事務,方原還是會成立一個廉政公署,加強對錦衣衛、府衙官員的監督。

    信訪處的運行算是正式啟動,方原的心思又放在了田賦的征收上。

    田賦的征收,其實不需要府衙裏那群告假的征稅官員,錦衣衛就足以勝任,而且對士紳、富商的威懾力更大。

    但,要想對陣下藥,必須先找到蘇州府各士紳、富商占有土地的情報。

    方原又問,“錦衣衛處所的案子,有沒有進展?”

    經過錦衣衛這十餘日的勘察,錦衣衛還是找到些蛛絲馬跡,秦展忙向他匯報,“死去的五個錦衣衛校尉有三個是有家有室的,但自從五個錦衣衛校尉死了後,有兩家家眷也在同一時間發生意外死亡,沒有一個活口。隻有錦衣衛校尉樂興的家眷,或許是事先有了警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再不見蹤影。”

    錦衣衛樂興的家眷能躲過士紳、富商的暗殺,肯定是樂興有了警覺,通知家眷先行逃走了。既然這個樂興事先有了警覺,八成會將土地情報事先轉移,秦展等人在被燒毀的錦衣衛處所沒找到這本土地情報,也就在情理之中。

    隻要能找到樂興的家眷,或許能找到土地情報的機密資料。

    方原問道,“老四,你說說樂興是什麽背景?”

    秦展想了想說,“錦衣衛調查樂興左鄰右舍,他們說樂興祖上九代都是蘇州城的人,世襲錦衣衛校尉之職。早年父母雙亡,與城裏的親戚關係不好,平時來往較少。他妻子周氏則是北方逃難來的流民,去年剛添了一對在嗷嗷待哺的兒女。”

    方原沉吟著說,“那麽周氏離開了蘇州城應該無處可去吧!”

    秦展問,“老大的想法是,周氏還在蘇州城裏?要不,我派錦衣衛去搜查樂興親戚的住所!”

    方原搖了搖頭說,“我們能想到的,那些士紳、富商早就會想到,若周氏躲在親戚家,估計早被那些親戚賣了。周氏應該是帶著嬰兒躲在另一個隱蔽的住處,不敢再露麵。”

    秦展忙問,“那我們派錦衣衛在蘇州城逐戶搜查?”

    方原對他簡單粗暴,肆意踐踏百姓隱私、尊嚴的做法頗為不滿,不悅說,“老四,你這是在擾民,若再搜查不出結果,輿論怎麽交代?”

    秦展老老實實的住了口,方原又說,“與其去逐戶搜查,不如想法子令周氏主動出來見我們。”

    秦展忙說,“好,我立刻去布告欄貼布告。”

    方原沒好氣的說,“老四啊!這個周氏剛死了夫君,哪還敢頻繁出門?估計出門一趟都是逼不得已,采購生活必需品,怎麽會去人流量極大的布告欄看什麽布告?”

    秦展點了點頭說,“還是老大想得遠,那我們該怎麽尋找周氏?”

    方原站起身子,衝秦展說,“老四,錦衣衛死了五人,你身為錦衣衛千戶所管事的,是否該在蘇州城隆重舉辦一場法事道場,繞著蘇州城全城遊行個五日天五夜?”

    秦展恍然說,“隻要這個法事道場一辦,周氏肯定會得到消息,便會出來見我們!”

    方原仍是搖了搖頭說,“不,若是周氏有疑心,還是不會露麵。在道場舉行的同時,還要大肆宣傳,對每個殉職的錦衣衛家眷,衙門會支出撫恤金一百兩銀子。周氏一個單身母親,帶著兩個嬰兒,沒了收入來源,能支撐多久呢?一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吧!”

    秦展連聲應諾,方原前些日子懲治了翁家的奸商子弟,但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沒有府衙官員提供的便利,奸商怎麽可能肆無忌憚的禍害一方?隻打奸商,不打貪官,算什麽新政?

    方原又問,“被投訴最多的府衙官員是誰?”

    秦展忙從懷裏取出早備好的統計數據說,“府衙同知李肖孔,二十三條,涉案金額十萬兩;還有推官李響,十五條,涉案金額三萬兩,都是與攤派稅賦,徇私枉法有關。”

    “都是實名舉報?”

    “實名舉報!”

    “錦衣衛去核實了沒有?”

    “核實了,確定無疑。”

    這幾個官員終於還是落在了方原的手上,他找著了發飆的理由,冷冷的一笑說,“立刻著錦衣衛將李肖孔,李響全押去信訪處,再令舉報之人去信訪處參加公審。”

    秦展領命而去,剛走到門口,隻聽到方原又說,“將二人的全家老小也一起押到信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