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因為這裏是我……誕生的地方呀……”她說得輕描淡寫，也有些理所當然。

    少年皺起眉，望著緩緩流淌的溪水，思索著聖女說的話。

    他不喜歡猜，可世上很多事都要去猜才能弄明白。

    白裙少女雙手環抱著縮起的膝蓋，仰著螓首望著安謐的藍天，肆意在田野間的清風刮得她的秀發飄揚，她聞著稻田的清新氣息，雙眼微微閉起。

    良久，少年抬起頭瞥了白裙少女一眼，目光驟然變得犀利，鋒利得像把刀子，迅猛地掃過她的身體，快而仔細，洞悉著她當前的部分狀態。

    〖光明氣息〗自身實力得到增強，提高18%。

    〖聖水浸泡〗雙手受到聖水加持，施法速度+8%，神術強度+6%，持續171分鍾。

    〖光明聖體〗法術抗性+85%，攻擊黑暗目標時傷害提高50%，承受黑暗攻擊時傷害減免50%。

    〖聖誕回響〗受到光之命運的意誌，神術強度+20%，施法速度+50%，移動速度+200%。

    少年的瞳孔猛的收縮，強行收回目光結束洞悉姿態，一臉驚容:“呃……呃……”

    白裙少女沒有對少年設防，不然在他洞悉的瞬間她完全可以開啟〖地瞳〗隱匿自身狀態。

    少女回過神來，轉頭朝他笑了笑，他的驚訝在她的意料之中:“咯咯~凱恩，你還是什麽都不懂呀……光明氣息對我有很強的親和力，我呆在有光明氣息的環境裏很容易陶醉，心身會漸漸進入一種很奇妙的狀……”

    “我懂。”少年打斷她的話語，明明是很溫馨的微笑，可他卻察覺到她臉上那一絲……交雜著痛苦的無奈……錯覺？

    他確實懂，獲得少女的狀態後他已經知道是這麽回事了，信仰不同信仰狀態也就不同，〖光明氣息〗對她來說是增益，對他來說卻是減益。

    曾經他瘋狂殺戮，浴血奮戰，敵人的哀嚎會讓他有種莫名快感，淋漓的鮮血會刺激他的細胞，促使心身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行動。

    在這種情況下他會進入〖黑暗信仰〗狀態，那感覺如同一條快渴死的魚得到了水的包裹，整個人愈發的嗜血和狂暴。

    少女在那種親和力的狀態下，做出不由自主的事情也不奇怪，相比起來，少女比他更容易從這種狀態清醒過來。

    “……哦，凱恩……曾經也有這種感覺吧……”少女沒有看少年，而是將頭偏向另一邊，眼中閃過幾分悵惘和悲哀。

    光明與黑暗一直都是宿敵，可她不想去接受種結果。

    少年邊說邊起身，他並不想糾結於這個話題，“是的，那是一種無法被掌控的感覺……我已經調整好身體狀態了，聖女，準備走吧。”

    少女低下頭，把腦袋埋在膝蓋上，長發順勢直直垂下:“哦……”

    要走了麽？真的……還是要走啊。

    他疑問道:“聖女，怎麽了？”

    “……”她沒吭聲，仍舊埋著頭。

    少年將頭高高抬起，遙望著瑟林村，輕聲說:“唉……聖女，鑫迪還在等你呢，別墨跡了。”

    他又何嚐不知道少女在想什麽，她在擔心到了瑟林村後他就要走了，他也在思索到時如果告別，這一別，可能以後都沒法再次相見了。

    聖女幽幽道:“為什麽……”

    “聖女，我們是在逃亡的路上啊，鑫迪他有能力護你一生，他會帶著你到敬重聖女的艾倫尼帝國，”他苦笑著停頓一下，清風刮在他的臉龐上生疼，“我不想你死，所以才這麽拚命的帶你走到這，可我沒時間一直守護著你，我還要回到黑暗教團呢……”

    聖女更沉默了，終究，她與他沒能跨過陣營的鴻溝。

    少年說完也沉默了，左手摩擦了一下戴右手中指上的棕青戒指。

    這是一枚古樸而精致的木質戒指，環端是個棱角分明的雪花木雕。

    這是雪之精靈部落的圖騰。

    數十天前，少年和她少女走出古老茂密的永恒之森，剛抵達雪原時，少女就突然中毒昏迷。

    後來才知道這是教廷下的毒，毒藥是當初鬧得滿城風雨的［魔力蟲］。

    這是教皇準備的後手，能隨時扼殺聖女的後手，政界的水真是又深又暗。

    這森林出口，少年受到一位來曆不明的叢林精靈的指點，帶著聖女去了雪精靈部落。

    到了雪精靈部落後，部落的治愈師願意救治少女，但要少年去找藥。

    由於需要尋找的藥材太多，他的指環不夠用，治愈師便將這枚〖神木戒指〗借他一段時間。

    後來，雪精靈部落的族長說，隻有到精靈神殿才能讓少女痊愈，他二話不說就帶著聖女匆忙趕往神殿，卻忘了把〖神木戒指〗還給那個慈善的治愈師。

    這枚〖神木戒指〗那段往事的見證者，他打算再去一次去雪原，買下這枚戒指。

    或許多年以後，他又一次注視著這枚戒指時，會想起自己曾帶著一個聖潔的少女跋山涉水、披荊斬棘、曆經風雨，隻為把少女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的記憶。

    那時他可能笑笑，可能惋惜，可能後悔。

    一個人的一生會相遇很多人，隻有小部分人會陪著他走下去，大部分人隻會是記憶中的一段剪影，在流逝的時間中慢慢被淡忘。

    但他不會忘記自己少年時有那麽一個少女，一個能在他心中與教團的重量不相上下的少女。

    在這明淨清新的田岸上，銀發少年筆直地站在陽光下，看著蹲坐著的白裙少女，想努力記住她的容顏。

    良久，在鳥叫蛙鳴聲中，聖女抬頭呼出一口氣:“呼~好像任性了，凱恩，真是抱歉啊。”

    少年不知如何接話，便沒吭聲。

    沉默是應對尷尬的最好措施。

    “……”

    少女注視了他一會，他的眸子大多時候流露出來淡淡的警惕，除此之外平靜無法。

    他太會掩飾自己的內心了。

    少女神色有些猶豫，糾結片刻後，她朝他伸出皙白的左手，伸手的速度很慢，最後停止在他與她的間隔間。

    少年回視著少女，有些疑惑，自從來到瑟林湖後少女就有些不自然了，像是在躲避什麽，又像是對某種事物很乏力，想尋找什麽。

    可他真的不想猜，每個人都有秘密，不可能當個透明人，她不想說那他也不會去問。

    他是個偏執的殺手，把少女送到鑫迪麵前就是他的任務，節外生枝的事他管都不想管。

    他已經很累了，在神殿奔波那麽久，又被剛才的夢境困擾，他很想回教團休息一年半載。

    她靜靜的望著他，眼神很複雜。

    無奈、不舍、痛苦、迷茫、糾結等，還有……期待。

    這是一道選擇題，如果少年選擇拉起她，那她會無視世俗的眼光，哪怕背叛光明陣營，在那種未知的命運中一路走到黑。

    如果少年沒有伸手拉她，而是叫她自己起來，那注定兩人的感情的高度已經達到了極限，最終成為對方的一段記憶。

    就像故事中，夕陽下的瑟林湖邊，瑟給琳出了這道選擇題，他朝琳伸著手，期待著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