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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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公館內,柏靳文掛下diàn huà,對ài rén周豔棠說:“沒什麽事,淩淩和輕語在一起。”
周豔棠泡了杯龍井,遞給他說:“下午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有辦法讓那個姓刑的小子和淩淩結婚?駐加大使也是副司級的,比你都高,你可別亂來!”
柏靳文坐在寬敞的紅木沙發中,目光陰鷙,“這裏是南陽,南陽連路邊一棵樹都是姓柏的!刑大使遠隔重洋,鞭長莫及。何況這些年下來關係都在海外,在國內就是個屁!”
“你既然有辦法,那就快些動作起來。那一對九月份就要結婚。”她再次把diàn huà拿給他,“你早點安排好,我也早些心定,省得送獨生閨女淒淒慘慘去國外吃苦!”
柏靳文點頭,撥了一個號碼。diàn huà通了,他冷森的臉上立時浮起職業的笑容。
“餘書記,是我啊,老柏。
聽說你們最近雙創工作搞得不錯,成績喜人啊!哈哈……啊,我聽說了,中央巡視組馬上就要開來南陽了。對對,帶隊的老馬是我老戰友了。”
他悠閑地靠在沙發背上,將聽筒換了一邊接著聽,“關照?哎呀,餘書記這麽說就太謙咯!你哪用我關照啊,你優秀的政績就可以給巡視組交一張漂亮的答卷嘛!
指導談不上,個人拙見倒是可以說一點。
前兩天我經過越江大橋,很有氣派啊,完全可以代表我們南陽的新麵貌!我建議就拿這座大橋為十一國慶獻禮嘛!
工期來不及?哎呀,克服一下困難咯!
餘書記啊,我們黨員嘛,有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為了迎接巡視組到來,總要拿我們南陽最光亮的一麵見人啊!”
林輕語倒是很聽話。
邢天航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她真的坐在樓下那家24小時便利店裏。
外麵的天色陰沉,顯得那家小店的燈光明亮而溫馨。
林輕語就坐在臨街的那排座位上,低著頭,興致勃勃地看一本màn huà書。
她依舊像是沒有發育完全的中學生,身材清瘦,娃娃領的針織衫穿得歪歪斜斜,露出頸下漂亮的鎖骨。
她的臉也很小,鼻子翹翹,嘴也很小,隻有眼睛很大,睫毛撲閃撲閃,像韓國曾經很出名的冬己娃娃。
那本不知道是什麽書,讓林輕語看得十分入神,馬尾裏有一縷頭發調皮地跑了出來,耷拉在耳朵一邊,她也沒有注意,依舊睜著大眼睛,屏息凝神地望著手中màn huà。
邢天航打著傘,遠遠地向她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嘴角又微微漾起笑意。盡管現在夜已深了,這個晚上既疲勞又不愉快。
但就在這麽一個時刻,看到前方一個亮著溫暖燈光的地方,看到小語在那裏乖乖等著自己,他就感覺十分安心,仿佛所有的不快都能煙消雲散。
現在,他隻要能這樣看著她,看她每一天都好好的,過得無憂無慮,就已心滿意足。
他推門進去,走到她身後。
林輕語不知看到了哪個橋段,正捂著嘴笑得前俯後仰。
“小語。”他輕輕喚她。
“啊,天航哥哥,這麽快就來啦!”林輕語回過頭來,指著書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笑死我了!天航哥哥,你看這裏好好笑!”
邢天航替她合上書本,“很晚了,買了回家再慢慢看!”
林莫言和林輕語的這套房子,是父母犧牲後組織上重新分的。
他們的父親林衛國生前性情耿直,在部隊裏也吃不開,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人,所以雖然已經是副連長的級別,但卻一直沒達到中尉待遇。
林家一家四口,本來住在城東的新文區,一家四口統共才六十幾平,還是公用的灶頭和衛生設備。
林莫言十歲那年,正碰上九江爆發特大洪災,林衛國和妻子馮愛蓮雙雙在抗洪搶險中犧牲,被追認為烈士,同時記一等功。
當時林家兄妹還小,又雙雙成了孤兒,這種情況本來是應該由組織來出麵撫養。
但林莫言太過調皮,整天在部隊大院惹是生非。
今天讓政委和副營長的女兒為他爭風吃醋,明天騙參謀長家的傻兒子去捅馬蜂窩,每天shàng mén告狀的要排隊,負責生活的老師實在扛不住。
這麽雞飛狗跳到他十二歲,有一天,有個首長模樣的伯伯來問他,說願不願意帶著mèi mèi住回到自己家去,改由生活老師每天shàng mén,給他們輔導功課,搞搞衛生,做做飯什麽。
林莫言這時候才曉得,原來父親犧牲以後,按他立的功,組織上還是給他們兄妹分了一套房子的。
那還有什麽好考慮的呢?
林莫言本來就不喜歡被管頭管腳,那些老師看到他又十分頭疼。回去自己住,大家相看兩不厭,多好!他痛痛快快答應,當天就拉著mèi mèi,拉著兩個破xiāng zǐ,住進了現在這裏。
他們住了快二十年,南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林莫言兄妹仍在這套80平的老房子裏,一人一間房,一個陽台,廚房衛生,就沒了。
周圍本來還有幾棟相同樓齡的,現在都已經拆除,造了新的小區。二十幾層的高層一棟棟立起來,底下圍牆一攔,閑人與狗不得入內。綠化再做一做,立馬搖身一變,成為高檔小區。
獨獨剩了林莫言家的這一棟舊樓。
因為那是部隊家屬樓,開發商承建的時候,大多數居民獅子大開口,一套房裏住了七八人的,就要求每人分一套。開發商倒是來了好幾撥,一個個都被嚇跑了。
周圍的小區一片片造起來,圍牆一攔、二攔、三攔……將那棟六層的老樓,攔成一座孤島。
許多別的地方不允許開的小鋪子,見縫插針地開到了那棟樓的周圍,甚至樓裏都有許多租客,就是那些小店鋪的老板和員工。
棋牌社、拉麵館、發廊、美容院、àn mó房、遊戲廳……
五花八門。
這也是為什麽邢天航總不放心林輕語一個人樓下亂晃的原因。
那個地方,空氣中永遠混雜著各種具有明顯行業特性的味道,發廊和美容院裏刺鼻的香精、拉麵店的胡椒味、棋牌社和遊戲廳裏通宵達旦的煙味……
說不定哪個黑黢黢的角落裏,就會遇到一個蹲在路邊,正在嗑藥的年輕人。粉紅色的燈光下,也時常有穿著吊帶露臍裝的xiǎo jiě對著經過的年輕男人明目張膽拉客。
相對來講,那家便利店,算是最安全的。
邢天航早就勸林莫言另行置宅,畢竟小語已經過了二十,是個大姑娘。而林莫言的工作又十分忙,加班出差也是常事,就這麽放小語一個人住在這樣的環境裏,讓人擔心。
而周圍的鄰居基本早已搬遷光了,目前仍舊蝸居在這裏的部隊家屬幾乎也隻剩了他們。
林莫言一臉愁苦,他也想搬。
但搬不起。
雖說他林莫言是現在南陽新崛起的含金量最高的年輕設計師,但畢竟是沒有父母可倚靠的孤兒。家底單薄,千瘡百孔,他自己吃穿用度又不節省。
鬱豐開給他的薪資雖高,也不經他買幾件名牌的衣衫,吃幾餐高檔餐廳,何況還要追妞約炮,開銷驚人。
買一套房子,談何容易。
邢天航提了幾次,要先借給他,他卻死活不同意,立誌改邪歸正,開源節流,早日買房。
可不足一月,便又故態複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