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人生最關鍵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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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天航腳步一滯。

    “林莫言今年二十五吧,十年以後他就是三十五。三十五歲,有過重大前科,又被吊銷建築師資格,你覺得他能找到什麽樣的工作!討到什麽樣的老婆!”柏靳文冷冷嘲諷。

    “你們那些同學裏,不算你這樣讀博的,就算是普通běn kē畢業,三十五歲也能混上一個大企業裏的中層吧!

    聽說林莫言現在就已經是設計副總了,你讓他十年以後再從最底層做起,去看那些曾經是他手下人的白眼,受他們排擠嘲笑,你覺得他會受得了嗎!”

    邢天航轉過身望著柏靳文,清倦雙眸中,灰涼波濤漸湧。

    “邢天航,你別小看這十年!這是人生中最關鍵的十年!混得好了,以後走的就是坦途大道,就是人上人!混不好,這輩子就被踩在腳底下,到死都別想翻身!”

    邢天航仍舊不語,蒼白額際卻有冷汗滴落。

    柏靳文說得不錯。

    二十五,到三十五,這是人生中最關鍵的十年。

    鬱家、柏家,還有自己邢家,算是南陽家世顯赫的。雖然父親邢何也對自己素不關心,但從小給予的家境殷實,他還在讀書的時候,就有豪宅可住,有名車可開。

    雖然他從不覺得那有什麽值得炫耀,也不覺得林莫言是貪慕虛榮之人,但現實就是如此。

    林莫言總喜歡將女孩帶到他家過夜,也喜歡問他借車開,這令他每次約會都膽氣十足,撩妹手到擒來。

    而林輕語,也是因為覺得與自己差距太過懸殊,這才一直傻傻的裝聾作啞,不肯直麵自己感情。

    那請問是什麽差距?嗬嗬,金錢、地位而已。

    他含著金匙出生,雖內心哀寂,然金玉其外。

    林莫言則不同,他需要奮鬥,需要拚搏。父母早早離去,留給兄妹倆的隻有那套搖搖晃晃,一家炒菜、幾家聞香的老房子。

    他二十五歲做上鬱豐設計部副總,不是光靠齊鳳對他的眷顧。

    他把牙刷鋪蓋帶去公司,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幾天幾夜做方案的時候

    他為了想一個絕妙的創意把自己都快逼瘋的時候……那些眼饞他成績的同事都沒有看到。

    他一直都很努力,希望能讓自己、讓小語過得更好。而如今他已經有了一些成績,成了南陽最有前途,最炙手可熱的青年設計師!他已經把一大群同齡的設計師都甩在身後十條大街了!

    然後,讓他用本可以繼續飛躍的黃金十年在牢中踩縫紉機麽?還是做紙xiāng zǐ?

    等十年以後,他刑滿釋放,再回到社會的最底層,和那些剛踏上社會的二十歲年輕人一起搶飯碗?

    可那時,他連執照都被吊銷了,又有案底,他還能做什麽!

    邢天航沒有再想下去,那是他不可接受的一個局麵。

    鬱豐出事後,雖然鬱東森和林莫言都受牽連,但他始終沒有太大的慌亂,他覺得自己能夠應付。鬱豐現在由自己做主,倘若莫言一年後出獄,隻要自己仍執掌鬱豐,就能確保讓莫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但若十年以後呢?

    鬱東森回來後,恐怕第一時間就要將自己踢出局,到時自己就算想幫莫言,也是無能為力。

    柏靳文幸災樂禍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讀了那麽多書,曉不曉得出獄後二進宮的比例是多少?曉不曉得監獄又長什麽樣子?”

    他的煙早已抽完,也不高興再點,隻是抽了一根放在鼻下舒服地嗅著,慢悠悠拖長了調子,“你喜歡做學問,我就跟你說學問。在政府白皮書上你可以查到,中國的guān fāng數據是68,但事實上可能遠遠不止。而在西方,重新犯罪率基本都在2030,有的甚至高達50以上!

    這說明什麽?

    明明洗心革麵,接受改造,可還是有人會二進宮,甚至三進宮,這是為什麽?

    因為社會根本不可能接受這些渣滓!

    不管林莫言是什麽學曆,不管他是不是受了冤枉才進的大牢,隻要這十年一判,他這輩子就徹底毀了!走到哪裏都是一隻被人嫌棄的蒼蠅!”

    他看了一眼邢天航,繼續說道:“以後且先不去說它。單這十年,你覺得林莫言熬得過去麽?”

    柏靳文一字一頓,每個字句都像一把鈍斧砍在邢天航身上,“那種地方那種地方就是地獄!哪怕呆一天都會後悔讓爹媽把你生出來!

    林莫言,長得還算不錯是麽?你知道像他這樣的,在那裏會被當做什麽嗎?”

    邢天航麵色慘白,胃裏急劇地抽搐,背後的襯衣早因為冷汗而濕了一片。

    柏靳文的最後一句話,如晴天霹靂,令他毛骨悚然!

    莫言這樣的,在牢裏會被當做什麽!會被當做什麽!

    他的心被反複拉扯,伴隨一陣陣劇痛,那最後連著的一點點脆弱筋脈眼看要被拉斷!他的心就要被撕成兩半!

    救莫言,則要犧牲自己和小語的感情!

    不救莫言,不救莫言……

    他實在做不到。

    不知到了淩晨幾點,柏公館二樓的會客室裏仍枯坐著一個頎長凋敗的人影。

    午夜執勤的小兵已經將會客室中燈光關閉,就留下外頭走道的壁燈,發著幽幽綠光。

    邢天航埋在黑暗裏,連心頭都無一絲光亮。

    慘白的月升起來,照在他慘白俊顏上,比月更絕望。

    柏靳文並沒有趕他走。

    他也壓根沒想到要離開。在做了那個決定之後,他覺得自己突然間就成了木偶,沒有感覺,沒有痛或者難受,什麽都沒有。

    鬱東森為了保住鬱豐,把鬱小凡賣了。

    現在輪到他,為了換回那份圖紙,把小語賣了。

    三年前是不得已,是被催眠。那麽現在呢,他是清醒的,他做了前後通盤的考慮,進退左右,思慮周祥。

    最後,仍是負了她。

    也許小語是對的。她雖然迷糊,但卻一針見血地預見了那個可能性的發生。她昨天還哭來著,說自己將來會拋棄她,她到時一定會難過,難過得恨不得去死。

    不用等到將來,小語。

    從表白到現在,不足4時,我就把你甩了。

    夜三的話:從25歲到35歲,確實是人生最好的十年。在這10年裏,我們奮力拚搏,會在事業上奠定基礎,有一份體麵的工作和收入,我們會收獲成熟的愛情,和ài rén步入婚姻殿堂,成立自己的小家,生兒育女,我們會從青澀的,幼稚的,慢慢變到善解人意,慢慢會從以前覺得爸媽煩,一心一意要出去闖蕩的孩子,變到體恤父母的辛苦,心疼他們佝僂的背和染發劑也遮掩不住的白發……

    每個人都會有這10年,希望夜三的每個讀者都過好這十年,歲月不易,青春易逝,但隻有經曆過了,才懂得珍惜。35歲會比25歲更好,因為我們都更懂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