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六)你們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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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但窗外的空氣更冰寒刺骨。
邢天航坐在母親床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她真美,五官精致,肌膚如白玉般細膩,睫毛在睡夢中偶爾撲閃一下,如童話中的睡美人。
邢天航不知坐了多久,醫師應該是給她吃了某種藥劑,將原本的午睡時間延長了一倍。直到夜幕四臨,她才緩緩睜開美眸。
邢天航輕輕喚她,“媽媽,你醒了嗎?”
聶婉慧睜大著美麗的眼睛,空空地瞪著前方。
邢天航心中略一酸楚,試探著握了握她的手,“媽媽,我是天航。”
手中本能地一顫,卻並未掙紮著抽走。
邢天航受到鼓舞,又輕輕湊到她耳邊說:“媽媽,我來看你了。你起來,我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她確實十分聽話,極溫順地任由邢天航扶她起來,又為她穿好衣服。邢天航找來輪椅,將她推至餐廳。
晚餐是他自己做的。
天堯說,聶婉慧的食物是由醫院統一配送的,每周一會將一周的餐食一並送來,每隻餐盒上都標明了食用日期和時間,看護隻要負責加熱一下,十分方便。
邢天航打開冰箱,果然見到一堆錫紙包裝的餐盒,這種機械化的方式讓他很不高興,他看也沒看就全扔了。然後動手為母親煮飯。
冰箱裏沒有什麽食材,隻有一根胡蘿卜和一塊凍牛肉。
他把牛肉化開,煮了一鍋胡蘿卜燉牛腩。
這是他小的時候最愛吃的,他記得他總是挑牛肉吃,而媽媽叫他多吃胡蘿卜。
“媽媽,我們吃飯好不好?一口胡蘿卜,一口牛腩。”
他拿勺喂她,而她毫無知覺地吞咽。
“媽媽,我結婚了。”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邊淌下來的汁水,“而且,我的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
“你喜歡孫子還是孫女呢?我想了個名字,叫歡歡,歡樂的歡。不過他可能不會跟我姓邢,但就用作小名好了,你說好不好?”
邢天航喂了大半碗飯,覺得應該差不多了,便收拾了碗筷。
他將聶婉慧推至客廳,打開電視給她看,自己轉身去洗碗。
“天航哥哥,要我幫忙嗎?”
邢天航一抬頭,看見那個小小的可愛的影子。為了對抗加國的寒冷,她也穿了一件紅色印著麋鹿圖案的厚毛衣,麋鹿的鼻子是一個突出的毛球。
“小語,你怎麽也來了?”邢天航有些驚訝。
“天航哥哥到哪裏,我自然就跟到哪裏了呀。”她說,“她就是你母親麽?”
“是啊,我母親。”邢天航有些不自然,“她很溫順的,不會傷害別人,她隻是有些不開心的過去。小語,你不用害怕。”
“我沒有害怕。她真好看。天航哥哥,原來你像你媽媽。”
“我外婆也這麽說,可是小語,她不認得我了,她倒是還能認得天堯。”邢天航苦笑。
“沒關係的,你很久沒回來了。你不是要在這裏住一個禮拜麽?我們慢慢來。”她笑著鼓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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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航收拾完再回到客廳的時候,聶婉慧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常年服用鎮靜類藥物,令她的精神十分不濟。明明下午才睡了起來,不到兩小時竟又昏昏欲睡。
邢天航將她抱至臥房,心中沉沉。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那個已經死了的瑞典人。
雖報道中未寫明那個瑞典人自殺的原因,但多數也是因為受不了痛苦而選擇結束生命吧。
以後我也會這樣麽?
隨藥物的副作用日益加重,終有一天我也要依賴營養液和嗎啡度日麽?
縱使我不屑選擇自殺這種懦弱的行為,但真到了那一天,就算勉強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就如媽媽現在這樣,每一天都毫無尊嚴。
邢天航給聶婉慧簡單洗漱了下,服侍她睡下。
許是因為長時間缺乏睡眠,煮晚餐時,頭就開始隱隱作痛,今晚似乎又有發作的趨勢。
邢天航不敢怠慢,趕緊吃了藥乖乖躺下,他如今身負重任,出不得任何差錯。
但隻睡得夜半,便聽到樓下傳來舞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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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航的臥房在二樓,他還在樓梯上,便看到樓下客廳燈火通明,所有的燈都已被打開。
和著音樂的節拍,聶婉慧身著紅色真絲連衣裙,於客廳中央翩翩起舞。
邢天航隻覺腦中轟的一下。
“阿何!”
聶婉慧已眼尖發現了他,嬌嗔著便來拉他,“我催你多少遍了,你怎麽還穿著家裏的衣服,快點去換,舞會要遲到了!”
“媽媽,我……我是天航。”邢天航不知所措。
“哎呀,你又找什麽借口!我為了今晚還特地做了這條裙子,阿何,你看美不美?”
聶婉慧踩著舞步婀娜,原地輕盈轉了個圈兒。
“快說嘛,說我美不美?”
“美……”邢天航硬著頭皮說。
“阿何,來陪我跳支舞。”她抓住他的手放於自己腰際。
邢天航麻木地踩著舞步。
“阿何,你為什麽不說話?”
聶婉慧撒嬌般的將頭埋於他胸口,邢天航低下頭,卻看到烏黑精致的發髻中,夾雜著幾縷醒目的白。
“啊,我……”
“你幹嘛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又在想那個宋小芸!”她突然停下來,一甩手,臉上罩了一層寒霜。
“媽媽……”
聶婉慧漂亮的五官有些猙獰,扭著脖子死死地瞪著自己的兒子,尖聲說:“我曉得你們的鬼事!你們暗度陳倉!你總說我太高傲,可我已經為你放下了架子,你還要怎樣!
那個宋小芸有什麽好?名字就那麽俗氣!她隻會裝可憐討人喜歡罷了!她有我好看麽?她不過是個醜八怪!”
她驕傲地仰起臉,想從落地穿衣鏡中再看一眼美麗的自己。
“啊,不!她……她現在為什麽變得好看了?”聶婉慧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驚恐不已,邊往後縮邊淒厲慘叫。
“天呐,她變得好看了,她變得好看了!”
她蹲在沙發後麵,害怕得哭起來,隨手抓起東西就往鏡子中扔,“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她比我好看,阿何會不要我的!”
客廳裏隨手可及的花瓶,果盆,雜誌全都被她搶去扔在鏡子上。邢天航緊緊抱住她,感覺到她單薄的身體在自己懷中顫顫發抖。
她的眼淚是真的,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恐懼也是真的,那個曾經保護過他,哄著幼小的他不要怕黑的人,自己卻嚇得縮成一團。
“阿何是我的,不能讓她搶去阿何!”
聶婉慧在邢天航懷裏掙紮,睜大了眼睛,神經質地大叫,“快去幫我看一眼,看她是不是變醜了!快去啊!”
“她變醜了,她遠沒你漂亮。”邢天航哄她,“很晚了,先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不!你們又要讓我睡!你最好我永遠睡下去,就永遠能和她在一起,是不是?”
聶婉慧突然狠狠地掐住邢天航的喉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