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索馬裏的鳳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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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馬裏半島屬熱帶沙漠氣候,終年高溫少雨,持續的嚴重旱情,已令600萬民眾陷入饑荒,相當於全國人口的一半,而這600萬人中有320萬急需緊急糧食援助,36萬兒童營養不良。

    從飛機上俯瞰索馬裏首都摩加迪沙的時候,宋天堯覺得那就像一個生滿了癩瘡的軀體,一個個白色或彩色的小疙瘩遍布在黃色沙漠上,密集到令人絕望。

    “那是難民營的帳篷。”坐在邊上的一個女孩兒說。

    她看上去也是華裔,二十多歲,說一口標準的倫敦音。

    “你好,我叫宋天堯,來自加國。”他熱情地伸出手,特地用了中文名字自我介紹。

    “你是華裔?會說中文麽?我叫鳳梨。”女孩兒大方與他相握。

    她皮膚有些黑,也不美,但笑起來很動人。

    鳳梨來自倫敦,是國際難民救援組織——牛津饑荒救濟會(oxfam)的誌願者。這是她第二次參加援助難民行動,之前還去過敘利亞。

    “在敘利亞,那些十二歲的女孩就可以在市場上標價,100第納爾,也就是140美金就可以買到一個金發美少女。許多惡心的老頭排隊搶購。”

    鳳梨嚼著口香糖,望著底下密密麻麻的帳篷,歎了口氣說,“希望這裏會好一些。不過你知道,好不到哪裏去。”

    宋天堯覺得她很有意思,她國語很爛,比自己還爛許多,但卻特別喜歡說。而且她明明也很小,卻總是一副和年齡不相符的老成口吻,一路上悲天憫人。

    “你怎麽會想到做誌願者呢?”鳳梨問,“你看上去和這裏不搭。”

    “我父親有次接見了一個赴索馬裏的醫療代表團,回來跟我說了些當地的情況,讓我很震撼。我覺得在畢業前應該來這裏看一看,幫助那些孩子。”宋天堯說,“我父母也很支持我的想法,你呢?你祖籍哪裏?”

    鳳梨甩甩頭發,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

    “嗬嗬,習慣了。我之前一直是長發,到後腰了呢。不過因為要來索馬裏,我特地剪短了,這裏缺水,長發太不方便。”

    她現在是一頭男孩般的短發,清爽自然。

    “我爺爺就出生在英國了,台灣過去的,祖籍的話應該算是福建那一帶吧,我也不曉得。福建、台灣我都沒去過,不過我曉得鄧麗君。”

    宋天堯興奮了一下,附和說:“我也曉得鄧麗君,我母親會唱她的歌。”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鳳梨輕輕唱起來。

    離索馬裏越發接近,透過舷窗已看得到市郊的米桑難民營,彩色塑料布搭的簡易帳篷外,有幾個小小的人影在活動,除此以外基本天與地都是靜止。

    眼前是充斥災難與不幸的陌生世界,耳邊是那個叫鳳梨的女孩兒哼唱著母親唱過的歌。

    宋天堯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好像,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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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流言蜚語能化作明槍明箭的話,邢天航抱著林輕語離開時,背後已中無數刀。

    他們從七樓下來,一直到底樓,仍有人尾隨。

    林輕語很想下來,卻被邢天航緊緊摟在懷裏。他的手箍得很緊,就像她隨時都會被搶走一樣。而她縮在他胸口,聽到他咚咚心跳。

    “小語別怕,已經沒有人跟著我們了。”他柔聲說。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並不好,摘下麵具後,清俊的下顎似乎又瘦削下去一些,棱角銳利得讓人心疼。

    “我們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小語想吃什麽?”他未注意到她眼裏的悲戚,仍執意問。

    “那裏。”林輕語指了指一家便利超市。

    邢天航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帶她去了。

    林輕語買了兩根圍巾,把自己的腳牢牢地纏起來,然後踩在地上。

    “看,這樣我就可以走路了。”她站起來,原地走了兩步,興高采烈說。

    “小語……”

    “沒有鞋,沒有舞伴,那些都是借口。天航哥哥,沒什麽是不能解決的。隻是我們都不願意去想辦法罷了。”

    她踩著臃腫的圍巾,一腳腳走到他的麵前,笑著揚起頭,“周阿姨說得對,你是柏淩姐的丈夫,我們確實不能在一起。你以前就對我說過,對我說過好多遍,是我太任性了,一直都不肯聽。”

    “小語,別去聽那些人胡說!”邢天航去握她的手,低沉語聲裏壓抑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我們自己活得堂堂正正就好。我不過陪你吃頓飯,再買買東西,哪對兄妹不能這樣做?”

    “可我們並隻想做兄妹。天航哥哥,我們從沒有堂堂正正過!”

    他的手半點溫度都沒有,握著她,隻叫她更心灰意冷。

    林輕語泫然而泣,“我們這個隻能叫自——欺——欺——人!”

    “小語,不是這樣!”邢天航在她眼裏看到退縮,立刻慌張起來,呼吸都變得急促。

    林輕語笑了笑,任著眼淚滾下臉龐,“所以你是對的,你之前堅持推開我是對的。是我不好,我逼著你要在一起,要做兄妹,但我明明知道,做兄妹是不會滿足的。

    人都是貪心的。我能每天煮飯給你吃,我就想要你來參加我的舞會,然後我慢慢地就會想要更多。那樣就越來越危險。”

    她踮起腳,捧起他微涼的臉,流連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可是我太喜歡你了,喜歡到明知道是錯,也不顧一切想要堅持下去。我以為我能守住那個底線,在到達懸崖前停下來。但現在我明白了,我沒那麽厲害,我如果再繼續愛你,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想怎麽樣?”邢天航慘白得無一絲血色,低低語聲中如暴雨前壓抑令人窒息,“你想同我分手?老死不相往來是不是!”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鐵鉗般箍住,清俊眸中翻滾著冰寒怒焰,“你說我之前是對的?那我告訴你,我後悔了!我不該把你推開,我就該一直都牢牢地把你抓在身邊!省得你心裏老惦記這些蠢念頭!”

    “抓在身邊又怎樣?柏淩姐就快生了!你就要做爸爸了!你把我抓在身邊,你想怎麽安排我,真的讓我做情婦嗎!”林輕語被他抓得痛,也大聲叫起來。

    她仰著臉,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往下,流進嘴裏,流進脖頸裏,模糊了視線。

    末日盡頭,無路可退。

    也好,那就自己走出一條路來!

    林輕語踩著圍巾向前,大聲笑說,“天航哥哥,別再騙自己!你放手,就讓我去愛上邵澤平好了,我明天就答應做他女朋友,我們從此兩不相幹!”

    這句話如同霹靂擊中邢天航胸口,他惱羞成怒,蒼白額頭青筋暴起,語聲低沉到可怕,“你敢!你敢再說一遍剛才的話,我讓他後悔認識你!”

    邢天航一把將她抱起來,不管她拚命踢打,塞進車裏,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