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重慶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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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輕語本來想著今天吃火鍋,底料都配好了,材料也備齊了。但臨時和邢天航吵架,回了娘家。

    好在阿德也是廚房暖男,接過林輕語飯勺掂起來,這樣晚上大家就都有火辣噴香的重慶麻辣鍋吃。

    林莫言夾著豆芽,被辣得淚流滿麵,一邊吃,一邊大歎苦經,控訴邢天航搶了他那麽會做菜的妹妹,害他已連續一個月吃外賣。

    樓下餐廳嘻嘻哈哈一片歡騰,樓上臥室卻寂靜無聲。

    邢天航望著窗外不變的燈火霓虹,覺得這眾人所說的黃金海岸,璀璨夜景多看也沒什麽看頭。

    莫言出去和阿德他們用餐,邢天航摸了摸枕頭下的八音盒,又感到莫名煩躁。

    胸口抽氣的管子剛被拔掉,輸液架上還有兩瓶要掛。他很有些不耐煩,想按鈴讓家寧進來幫他拔掉,可想想人家忙到現在好不容易坐下吃頓飯。

    算了,他自己動手拔了。

    他技術不好,傷口有些滲血,但他找不到棉球,他不曉得家寧平時是放在哪裏的。那個針頭也在淌水,都滴在地上,他也不管。

    莫言在樓下,和幾個同齡人一起喝著啤酒,吃著火鍋,快意人生。

    而自己呢?

    邢天航深吸口氣,胸口立時痛起來。

    他自嘲苦笑。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麽令人無奈。說起來這些吃吃喝喝的欲望不值一提,但他畢竟是人,也還年輕,並沒有那麽高深的覺悟,可以勘破紅塵。

    他會羨慕樓下放開肚皮吃火鍋的莫言,也會羨慕隨便哪裏都能倒頭睡著的阿德,還會羨慕陪小語跑步健身的邵澤平……

    他本來都可以的。

    他的書房裏還有大學時代擊劍和網球賽的冠軍獎杯。

    他裝作並不在乎這些。但其實並沒那麽無堅不摧。

    如果時光能倒流,讓他重新擁有這一切,這個誘惑難道不夠大,不值得冒險嗎?

    這些危險的想法就像在他嚴防死守的軀殼裏看到了一絲裂縫,一個鑽進來之後,便立刻有更多的想法成群結隊往裏,瞬間就要占據他的整個頭腦。

    冷靜,別動搖!他對自己說。

    他站起來,緩緩走到陽台上。室外的風帶了絲嘈雜的熱氣,卻吹醒了他的頭腦。

    別一受刺激就動那種念頭!之前不是已經都想清楚了嗎?雖然失去了很多,但我破盡萬難終於和小語走在了一起。這已經是很完美的結局了,還再強求什麽呢?

    人生總是有得有失,就當那些是我得到她的代價好了,這樣想就不會不甘心了。

    他將八音盒又放回了保險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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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天航走到樓下,三個酒足飯飽的男人一起瞪著他。

    邢天航歎口氣,“都喝酒了?”

    阿德臉都有些紅,“先生,你不會要出去吧?”

    他想邢天航今日抱恙,當不至於晚上再用車,所以也喝了酒。

    邢天航像是心情不錯,點頭笑說:“我去接小語回來。本想讓莫言送我,現在隻好我來送他。”

    林莫言哇哇叫起來,“我怎敢勞你駕送?小語曉得一定會劈死我!家寧,你快阻止他!”

    陳家寧不緊不慢地夾了塊魚豆腐,篤悠悠吹涼,“先生覺得怎樣?胸口還痛麽?”

    “好多了。”

    “還有兩瓶水呢?”

    “回來就掛。”

    陳家寧點頭,“那就去吧。林小姐不在,我叫你做些什麽,你都要對著幹,還不如請了林小姐回來,有她管著你,我工作事半功倍。”

    路上,林莫言不放心地看著邢天航,語氣懷疑說:“你真的沒事嗎?阿德說你之前還痛得死去活來。”

    “他誇張,”邢天航笑了笑說,輕聲說,“相信家寧,他是胸外科專家。”

    “你前麵問我,如果時光倒流是怎麽回事?”

    邢天航敷衍說:“沒什麽,隨口問下而已。”

    “你們倆真是心有靈犀,”林莫言撇撇嘴說,“小語上次也問過我。”

    “是嗎?”邢天航看了他一眼,似不經意問:“小語也這麽問了?她怎麽問的?”

    “她問我如果時光能倒流,我最想改變的是什麽。”

    “你怎麽說?”

    林莫言默了默,語聲變低緩,“我自然想越江大橋能不要塌,我會守住那個原則,和鬱東森對抗到底!如果他不肯整改,我就舉報他,說什麽都不能死那麽多人!”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最近熬夜工作太辛苦,林莫言的眼眸布滿血絲。

    他已經出獄三年,曾經難看的平頭早已經留長,燙過染過,弄了最時髦的發型。他一身名牌,一雙襪子都抵工薪階層一件外套的價格,出入各種高級會所,坐擁美女投懷送抱。

    他是正天的副總裁,燦爛光輝,前途似錦,大多數人都已忘了他曾有過服刑的經曆。

    好在,他自己沒忘。

    他還記得,他曾經因一時的軟弱,鑄就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大橋轟塌,幾十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那一刻的情景,在他今後的職業生涯中,都是一個長長的警鍾。

    “莫言,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那座橋為什麽會塌?”邢天航輕咳兩聲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和小凡在一起,而令柏淩傷心,柏靳文也不會故意刁難鬱東森,那就不會連續趕工,所有的安全隱患也許都不成立。”

    “幹嘛什麽都要扯到自己身上?橋塌了和你有什麽關係!”林莫言瞪他,“庸人自擾!”

    “不能這麽說,我隻是覺得其實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每件事情的背後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怎麽說呢,就像一個咬合緊密的機械裝置,隻要源頭的某一處錯了,接下來便是滿盤皆輸。”

    “那又如何?就算你曉得這個機械裝置,你也沒法去把控所有人!我們隻能在自己的命運軌道上,走好自己的每一步罷了。至於這一步走下去,會對將來產生什麽樣的影響,那要到將來才曉得。”

    邢天航笑笑,“是啊,把控整個局麵確實太難了,普通人怎麽可能做到?我們還是做好自己,活在當下。對了,我父親出任管委會主任的事,官方已明確。他下周三便會抵達南陽,我還要去接機。”

    “真的?”林莫言眼睛一亮,“你們父子能重歸於好?”

    “那倒沒有,”邢天航語聲涼涼,“不過他要求我配合演一出父子團圓的戲碼,我要他能將母親交由我照顧,大家各取所需。”

    “能跟你爸和好便和好吧,父子一場有什麽好強的!”林莫言正色說道:“你也說鬱小凡已經攀上宋天堯了,於公於私你都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和你父親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