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張小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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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藝沒有要老船長的寶貝,也如約治好了我的腳傷。
對於這個可能讓我終身殘疾的骨折,他好像並沒費什麽腦子。
他總是坐在桌子前看著書,或者出去在附近走走。他很少跟村子裏的人交流,大家有病也很少找他,除了非請他不可。我對這件事感到奇怪,在我看來洛醫生的醫術沒有問題,我也曾問過他,他隻是回答:“我隻負責治病,不負責醫心。”
他的回答有些痛心疾首,我的好奇心更強烈了起來,想找到村子裏別的人獲得答案。可惜這個村子好像死氣沉沉,一共就不幾戶人家不說,連老船長都不太受待見,也沒人願意解答我的問題。
洛醫生每天早上都是要去上山采藥的,除了極惡劣的天氣以外,不管有沒有病人,他都如此。為了報答洛醫生治好了我的腳傷,同時也收留我住下,我每天都會早起跟他一起去山上采藥。剛開始他有些不願意,皺著眉頭明確告訴我不要跟著他。可我還是跟在他身後,主動幫他拿藥簍,幾天之後,他也就接受我了。
老船長好像還對我腳骨折的事情心有餘悸,每天都來洛醫生家看望我的傷勢,同時給他帶一些從山上采來的野菜野果。我問過老船長什麽時候啟程,他說骨頭傷了不是小事,要我在這裏多住一陣子。其實說實話我不想住在這裏,村裏的人好像都受過災一樣,每天都皺著眉頭,見麵頂多打一聲招呼。洛醫生也皺著眉頭,但跟他們不太一樣,我知道,他隻有認真的時候才會那樣。
慢慢的,洛醫生開始跟我講解他采的這種草藥叫什麽名字,是管什麽的,有什麽副作用,服用多了會有什麽毒性。我聽的津津有味,不是因為我喜歡學這些醫學知識,而是因為我感覺他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從未問過關於洛醫生的家事,我們也隻有在早上采藥的時候才會開心的交談。等回到家他就照常做飯,我就幫他劈柴或者燒火。
“洛醫生,孩子發燒不退,你快看看吧。”
一天下午,一位焦急的附近頂著火毒的太陽把孩子抱進洛醫生的家。洛醫生趕忙接過來放到床上,孩子十歲左右的樣子,看上去好像燒糊塗了,嘴裏恍惚著說著話。
“怎麽回事?”洛醫生邊把脈邊問。
“這孩子吧,前幾天有點感冒,我們也沒當回事,就給他隨便吃了點藥,那藥好像有點過期了,我們以為沒事,沒想到吃完這孩子病的更重了,唉,這不燒成這樣。洛大夫,你大人有大量,別計較平常的小事,快給孩子看看吧。”
洛醫生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看他,隻是認真的把著脈,過了一會跟孩子的父親說:“你去燒點熱水來。”又看向我:“去把早上采的魚腥草和我曬的大葉草和虎杖根拿過來。”
“好。”我跟孩子父親分別應聲,不一會熱水和藥材都準備好了,洛醫生忙著幫孩子煎藥,味道太大,他揮揮手示意我跟孩子父親先出去。
老船長在外麵坐著,看到屋子裏正忙著沒進來,正看著天空悠閑地抽著煙。
我跟孩子父親走出來,坐在他的身邊。
“唉,希望這孩子能好起來。”他雙手合十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從洛醫生讓我拿的藥加上孩子的症狀我猜得這病十有八九是肺炎,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有病不來治還亂吃藥引起的,我實在忍不住好奇,於是問孩子父親:
“為什麽有病了不來找洛醫生看看呢?你們關係不好嗎?”
“唉,小兄弟,你一外鄉人不知道,這洛醫生吧...跟我們一村人有點糾葛,是,他醫術高明,為人善良,但是因為那件事,我們全村人生病了都不想找他,除非迫不得已...”
“哪件事?”我好奇地問道。
“他原來是考進城裏的醫生,本來走的時候他答應我們要讓我們去城裏享受好的生活,可後來混不下去就回來了,剛回來沒多久我們村就得了場大瘟疫,他是大夫,治病救人,可治好的沒有幾個。”
“那也不能怪他吧,可能病情真的很嚴重。”我說道。
“這當然不怪他,可是他也得了瘟疫,而且好像最開始就有,村裏人懷疑瘟疫就是他帶來的,來我們這裏采藥治好了自己的病,卻讓我們村民死了大半。”
老船長冷笑了一聲,繼續抽著煙。
雖然我不知道城裏是什麽樣子,但老船長是見過大世麵的,我想如果是洛醫生先得的瘟疫,不會離開大城市而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醫好自己。
“可能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吧...”我看著孩子父親說。
“也許吧,不過無論怎樣,希望他能救我家孩子一命。”說完孩子父親深深歎了一口氣,又雙手合十開始念起東西來,我打心裏也希望這個孩子能好,因為我一直相信洛醫生是個好人。但肺炎在這種醫療條件下真的很難醫治。“唉。”我也情深歎了口氣,希望這孩子福大命大吧。
上天好生,服了洛醫生的藥之後,孩子的燒退了不少,也慢慢睡下了。孩子父親一個勁地感謝洛醫生,他隻是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言。洛醫生又開了幾服藥告訴孩子父親煎藥和服用方法,他父親就把孩子帶回去了。
“您真是個好醫生。”我看著洛醫生說。
“我是個好醫生,但不是個好人。”他冷冷說道。
“可你救了這個孩子的病啊。”
“救人性命是我的責任,他死不死與我無關。”
“...”我看著他依舊皺著眉頭在認真看書的背影,怎麽也想不出他是個壞人,就算他不承認。
接下來的幾天我依舊跟著他上山采藥,慢慢的,他對我的態度也暖了起來。其實他是個慈祥善良的叔叔,並不像他說的話那樣冷。他開始跟我討論海上的生活,跟我說如果有機會他也想去海上看看,還開玩笑說要給我們當船醫。可唯獨他不提在大城市學醫的情況,每次我提到這個話題,他就搖搖頭歎口氣說,不提也罷。久而久之我也把他設為我們之間聊天的禁區,從此不再提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