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0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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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陽侯府醉安堂中, 杜老夫人不緊不慢的用了午膳, 接過申嬤嬤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拭了拭嘴角,淡問:“人可派出去了?”
申嬤嬤應道:“派出去了,是花高價收買的人, 辦事信得過。”
申嬤嬤打小便跟在杜老夫人身邊, 杜老夫人自然信任。想到那素來乖巧,卻難得不配合她,將她的話當耳邊風的杜青慧,她冷道:“杜青寧真是好本事,能讓慧慧做到這般吃裏扒外的程度, 竟是連祖母的話都不聽了。”若論作用, 杜青慧要肯聽話, 自是比收買過來的外人有用。
申嬤嬤琢磨了下,才道:“五姑娘自幼心思純良,做不來這種事也正常。”
杜老夫人不鹹不淡的瞥了申嬤嬤一眼, 申嬤嬤立刻底下了頭, 知道自己還是說錯話了。畢竟這話換個角度來看,倒有些在說杜老夫人所作所為是不對之事的意思。
不想杜老夫人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口,又歎道:“不讓慧慧接觸這些複雜的事也好。”
申嬤嬤忙附和:“老夫人說的是。”
沉默了會, 杜老夫人擱下茶杯:“扶我出去走走,消消食。”這年紀大了,什麽事都得細著來, 一個不注意便極易引起身子不適。
“是。”申嬤嬤伸手扶起她, 正要邁步, 不想突有一個似裝了重物的麻袋“嘭”的一聲落在她們麵前,嚇得她們驚叫出聲。
杜老夫人老臉白了白,抬手拍了拍胸口,看著地上的dà má袋厲喝:“這是怎回事?誰扔進來的?”
奈何醉安堂的人去到窗外一番查看,卻是無法發現半點蛛絲馬跡,這麻袋倒像是被憑空扔進來的。
望著進來的護衛正在解開麻袋,杜老夫人這心沒由來的跳了跳。
果不其然,隨著麻袋的打開,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人,一個被戳穿雙眼,滿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看起來淒慘無比的男人。
看到這血腥的一幕,杜老夫人嚇得睜大眼,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同樣被驚不輕的申嬤嬤連忙扶住她,為她順氣:“老夫人,這……這……”
杜老夫人不敢再看這一幕,隻怒喝:“這是誰幹的缺德事?”
申嬤嬤猶豫了下,壓下心慌小聲在她耳邊道:“這是老奴收買的,跟蹤四姑娘的人。”
杜老夫人聞言震驚:“你說什麽?”
申嬤嬤便小聲將話再說了遍。
杜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她也非愚蠢之人,略莫也想到個所以然,便沉著臉道:“快派人處理掉,別讓任何人得知。”
“是是是……”申嬤嬤馬上下去著手了。
杜老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睜得老大。
申嬤嬤收買過去緊盯著杜青寧的人竟然被處置了,還被扔到她的麵前,這讓她實在不知該作何感想。
是誰幹的?
是她的兒子杜栩,還是杜青寧自己?
不,她的兒子絕對不會這麽對她,杜青寧也絕對不會有這好本事,那莫不是杜青寧還有能護著她的幫手?
這事的驚嚇對她的衝擊著實不小,不僅身子不適,這心裏也是有鬱結,當天便臥病了。
杜栩回來後聽說她身子不適的消息,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倒是難得的,她什麽話都沒說,問她也隻說無礙,休息幾天便好。杜栩雖心有疑惑,但也隨她,她若有事瞞自己,便就瞞,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隨著杜栩的離開,杜老夫人難免又思索起杜青寧的事,這種敵暗我明的不安,實在讓她不知該如何著手,心中鬱結又重了些。
隨著日頭不動聲色的西斜,西麵的天越發紅如火。陣陣的微風吹過,這個晝夜溫差大的季節,當下少了份溫暖,多了份寒涼之意。
夕陽之下,馬車由靖陽侯府大門前停下,杜青寧與杜青慧先後下來。
一陣冷風襲過,杜青寧抱了抱胳膊,輕嘖道:“未想到還挺冷的啊!”
杜青慧不動聲色的將所有情緒都掩了下去,瞧著與平時那單純乖巧的小姑娘沒什麽不同,她道:“四姐今日穿的挺薄,快回去加衣服吧!”
杜青寧應道,“待我先去後院看看三姐再說。”
她們便一道朝後院走去,後來杜青慧道:“四姐,我先回自己那了。”
杜青寧驚訝:“你不去醉安堂請安?”
杜青慧摸了下自己的腰:“許是之前沒摔好,我又感覺挺疼的,先回去看看。”
“嗯!”杜青寧點頭,“若有個什麽事,記得看大夫。”
杜青慧:“好。”
兩人分了道,直到離得遠了,杜青慧再也無法忍受心中那快讓她崩潰的感覺,便加快了步伐朝自己的閨院匆匆而去。
杜青寧進杜青雨房間時,便見其在喝藥,那臉色似乎比她走時還要好的多,她不由心情大悅,過去道:“今晚我們一起用膳?”
杜青雨擱下藥碗:“不可。”關於這事,她可是難得的堅持,生怕自己身上會有殘餘的毒氣沾染上杜青寧。
誰是病人誰最大,杜青寧吐了下舌:“好好好……我待會去陪爹用膳。”
杜青雨問道:“見到二公子了?如何?”
杜青寧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能如何啊?自然是道謝唄!二公子是一個隨和的人,咱們一起逛了逛千百莊,說了會話。”
杜青雨輕柔頷首:“不過感激歸感激,男女有別,阿寧還是要避嫌些。”
“我知道,我有分寸。”杜青寧不以為意,“有他這救命之恩在前頭,人家不會說三道四的。”
杜青雨:“注意些便沒得錯。”
杜青寧:“好好好。”
後來她們再說了會話,見天色不早,杜青雨就將不太甘願走的杜青寧打發了去。
回到肆意軒,晚膳剛好入了桌,杜青寧過去拿起筷子不甚雅觀的吃了起來,並問對麵瞧了她一眼但見怪不怪的杜栩:“爹,這中毒的案子查的如何?”
杜栩吃飯的動作慢條斯文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說不出的優雅,與杜青寧那吃飯的架勢差距實在是大。
過了會,他才道:“這案子被你二伯接了去。”
“這樣啊!”杜青寧倒是不覺意外,二伯是三姐的父親,親自著手也正常。
如今隻盼快些抓到那凶手,將這個仇給報了。
天色漸暗,仍還算圓的皎月不知不覺爬上枝頭,嗖嗖的冷風吹過,涼而靜。今日的夜雖偏冷,但頗為亮。武平王府大門兩旁的雕獸石燈早已點起,襯的門前大片地方更是都幾乎亮如晝。
裴律身居要職,很少有閑時,常會晚歸,甚至是不歸。
當下他下了馬車踏進門檻,早已等候多時的靈珊趕緊迎了過來,她的眼睛通紅:“世子爺,姑娘今日始終不吃不喝,湯藥也未進一口,您快過去勸勸吧!”
裴律聞言頓了會,沒多言,就邁步朝莊映兒的閨院方向去。
自昨日被杜青寧推入湖中,莊映兒當真是著了涼,當日便發起了熱,起起落落的到深夜才算徹底退了下來。隻是這身子仍舊虛弱,尤其是無論她好說歹說,裴律仍舊是沒有鬆口答應退親。這有了心病,自然易讓病情加重,後來幹脆不吃不喝了起來,情況自然可想而知。
裴律踏進房門就聽到莊映兒虛弱的咳嗽聲,越過屏風,見到婢女正在收拾砸在地上的藥湯碎碗,他當即臉微沉。
坐在床上的莊映兒見到他,就別過臉,又使勁咳了起來,那架勢似乎是要咳出血似的。
她自然不怕他給甩臉色。
裴律從桌旁坐下,冷聲吩咐:“再去準備一份藥。”
婢女應下離去。
莊映兒聞言將身後的枕頭往地上扔去,大聲道:“我不喝,表哥這般不顧於我,我死了不是更好。”她的聲音沒有平時的柔軟清脆,有的隻是沙啞,讓人感覺她說話都吃力。
聞聲,裴律便借著燈光看向了她的臉,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隻一日未見,她就病成這般,裴律難得微擰起了眉。
裴律不會安撫人,隻道了聲:“別胡鬧!”
若是以往,這三個字能讓莊映兒聽出讓她歡喜的寵溺之味,可如今聽到,她隻覺得更加煩悶,仿若無論她如何說,如何做,他隻會當她胡鬧,從未想過要去好好解決問題。
她不由又委屈的哭了起來:“我沒有胡鬧,是你在胡鬧,你不喜歡她,你為何要娶她?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為何就不肯娶我。”
裴律:“我再說一遍,因為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所以她不可以將年華耽擱在他身上,她值得真正喜歡她的人。
“我不信我不信。”莊映兒聞言,眼淚流的越發的洶湧,“表哥明明從小就喜歡我。”他對她那麽好,又怎會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裴律確實隻當她為親mèi mèi相待著,倒未想到自己對她太好,也會是錯。
半響後,在不斷拭淚的莊映兒見他又不說話,便轉頭看了過去,看到的他仍是板著臉,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
他總是如此,跟個木頭人似的。
他的無動於衷讓她越發的憤怒:“好,既然你如此待我,我便病死好了,我不吃藥,我死也不吃藥。”
裴律未語,直到藥端了進來,待涼些後,他才親自端到了床邊:“要我喂你?”
莊映兒抬頭看著他,固執道:“除非你答應退親,否則我死也不喝。”那雙通紅的眸中盡是讓人難以忽視的倔強,足見她的決心。
裴律也不多言,直接便點住了她的穴道,一小勺一小勺將藥喂入她嘴裏,奈何素來怕髒的她這回是死活不吞,任湯藥滴在身上與被子上,刺鼻的藥味越發的濃鬱了起來,幾乎縈滿整個房間。
莊映兒又道:“你可以灌我啊!看我有沒有能耐自己再吐出來。就算是死,我也要你退親。”
裴律抿唇,看了她好半響後,終於道:“先喝藥,或許我會考慮退親之事。”
“退親”兩字說出口,隱隱似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生生被他徹底忽略了去。
他將藥碗擱入靈珊手中,起身也將話放狠了些:“先把身子養好,否則一切免談。”言罷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雖然他隻是鬆口,也足夠讓莊映兒覺得驚喜。
她並不想真的死去,不過隻是萬不得已威脅他之舉。她了解他,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隻要他鬆了口,便十有**是真的會退親。
她多少懂得見好就收,生病的感覺並不好,她馬上便端過靈珊手裏的藥就喝了。
嚼著蜜餞,她心裏琢磨著接下來該如何做。
裴律走後便直接去了裴老夫人那裏請安,當下裴老夫人還未睡,就等著他回來,見到遲遲踏進來的孫兒,她歎道:“聽說你回來就去了映兒那?”
裴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她旁邊:“她病重,又鬧了點小脾氣。”
鬧的是什麽脾氣,裴老夫人心裏自然有數。這丫頭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因其身世可憐,她難免也會疼些。她一直都覺得這丫頭除了脾氣被慣的嬌縱些,其他沒什麽不好,最近才發現這丫頭實在是特會折騰人。
如此便不利於她這長孫與杜四姑娘的這段親事了。
恐怕夜長夢多,她問裴律:“之前給你看的幾個日子,你可是選好了。”他與杜青寧的年齡差距較大,一大一小都需要相互遷就著,這日子不大好選。
裴律默了會,才道:“近些日子較忙,還未來得及思索這個問題。”
裴老夫人心裏有些了不悅:“我聽說你明日該是無什麽公事,就好生選一下,好馬上去杜家請期把日子定下。”
裴律:“嗯!”
裴老夫人輕按了下有些疼的腦袋,歎道:“天色不早,去歇息吧!明日早些給祖母個dá àn,莫再耽擱。”
“是!”裴律起身。
裴律回到自己房間,沐浴了番便就直接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睜眼看了頂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好半響才閉上眼入了睡。
歸娣端了晚膳踏進院子,抬眸見阿柒關了門,心知世子是又先睡了,便端著晚膳又離去。
裴律素來醒的早,次日天蒙亮他就起了床,因無事他便去了後頭練劍,直到日上三竿也未停下來,似乎又在不經意間將裴老夫人的囑咐拋之腦後了。
隻有阿柒知道世子並不是一個健忘的人,這其中定是有其他考量。
後來裴律終於擱下了劍去沐浴,出來時,桌上的早膳已換成了午膳。用了午膳,他就去了書房。從案桌後頭見到老早就放在那裏的紅帖,他的目光微頓,那上頭寫的都是他與杜青寧宜於成親的日子。
正是他麵無異色的收回目光時,一王府侍衛跑過來站在了門口,阿柒過去得知是何事後,便轉述給裴律:“爺,是杜四姑娘約您在城北的海月酒樓見麵。”
裴律執筆的動作頓住,默了瞬,問:“何時?”
阿柒:“明日午時。”
“嗯!”裴律沒多言,隻執筆著手公務,倒是讓人難以看出他是否打算去,畢竟明日的他可不會如今日這般清閑。
阿柒候在一旁未語。
靖陽侯府肆意軒中,杜青寧得知消息已送到武平王府,倒沒多大的反應,隻繼續吃著自己的零嘴。
那模樣看似是悠哉,心裏卻也不全然。畢竟隻是一個小姑娘,第一次喜歡並全心全意待一個人,卻被對方狠狠地無情對待,這心裏哪會不難過,哪會沒有怒氣。
隻是她深知耿耿於懷亦是無用。
對她這種曾差點餓死過的人來說,隻要活著,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采秋倒了杯茶遞給她,問道:“姑娘最近怎總會時不時發一次呆?”
杜青寧喝了口茶,漫不經心道:“長大了,心裏難免有些煩心事。”她又不是無情之人。
聞言,采秋覺得稀罕極了,馬上就好奇的問:“姑娘煩心什麽?”
杜青寧瞥了眼采秋那仿若覺得太陽打西邊起山的模樣,輕哼:“沒什麽。”難道她就不能多愁善感了。
不過思起來,每次想起曾差點餓死,她就會不由想起那個雖看起來陰戾無常,隻是把她狗喂,卻也是救了她一命的小男孩。雖然她不記得他長得什麽樣,隻記得他很好看。
她總共就遇過兩個坐輪椅的人,一個是裴延,一個就是十年前的那小男孩,他們長的都好,脾氣卻相差甚遠。她知道那男孩朝自己扔吃食,隻是想證明他不比她可憐,卻是始終想不通他最後為何那般想廢了她,想讓她與他一起當廢人。
當時好在她逃得快,他那偏執嗜血的模樣,想想都覺得滲人。
采秋見她突然打了個顫,便又問:“姑娘怎麽了?”
杜青寧喝了口水壓驚:“沒什麽,準備水,我要沐浴睡覺。”
采秋看向窗外的夕陽:“可這天色……”
杜青寧:“行啦,我想早睡。”
采秋:“好吧!”
今日杜青寧睡得早,次日起的卻不算早,再在杜青雨那裏磨蹭了半天,就快到與裴律約好見麵的時辰,她隨便整理了一番,讓自己看起來更顯得光鮮亮麗點,就出了門。
當她到海月酒樓時,裴律還未到,她便點了些美味佳肴,自己吃了起來。
她的愛好就是吃喝玩樂,吃起東西來,心情總是會變好些,何況這海月酒樓的吃食確實不錯,吃的她眉眼中明顯起了滿足歡快之意。
裴律被小二引到樓上她所在的包間,入目的便是吃東西吃的非常投入,不乏活力,又有些傻氣的小姑娘,他的眸色難得動了下。
直到他從她對麵坐下,她才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見到他,她怔了怔,馬上拿帕子擦了擦嘴:“抱歉,這裏的東西挺好吃,忘了自己是要等你的。”
有了吃,便忘了人。
裴律默了會,隻淡問:“可介意我先填填肚子?”他本沒用午膳,這會見她吃的那般津津有味,便更是起了不小的食欲。
杜青寧點頭:“行啊!”
裴律便拿起筷子夾了塊剔了骨的魚肉擱入嘴裏。
杜青寧見了,不由暗道,武將確實都愛吃肉。
見他一口接著一口吃東西,她便大膽的撐著腦袋看起了他。
不得不承認,這人的外表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從菱角分明的俊臉到高大硬朗的身形,渾身上下還透著一股子極正派的味道,也難怪她會動心。
可惜都是假象。
許是她的打量太過直白,太容易亂人心神,半響後,裴律的筷子終於頓了下,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這麽喜歡我?”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什麽?”杜青寧聞言也是詫異,這話似乎不是他這種人該問的。
“沒什麽。”裴律擱下筷子,看著她,“我吃好了。”
這架勢倒有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意思,聽在杜青寧耳裏,感覺老不舒服了。她一咬牙,便起了惡作劇的心理,笑道:“是啊,我喜歡你啊!”
這本該是一句裴律沒少聽過的話,從她嘴裏聽到與莊映兒嘴裏聽到,給他的感覺似乎有絲絲不同,他不知道哪裏不同,隻仍是淡道:
“我們解除婚約吧!”
“可我現在很討厭你。”
兩人的話同時說出口,也同時驚住了對方。
裴律看著她,未語。
杜青寧覺得有些懊惱,她本隻是想故意耍耍他,嚐試著亂他的心再打他的臉,倒未想到錯過先開口說解除婚約的機會。
在她說喜歡後,他竟是直接說解除婚約,倒是夠狠。
她突然覺得有些無趣,繼續道:“很湊巧,我約你來,也是想說這個的。”
她該慶幸自己早就想退婚,否則乍一被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的給踢了,那該是挺傷心的。
“嗯!”她的這惡作劇,足夠讓他明白她約他出來的意思。
杜青寧又道:“我想,我們事先自己約定好退親,對雙方都好,就說咱們隻是覺得對彼此無意,沒有其他的原由。”畢竟若是她退了他,會讓靖陽侯府得罪武平王府,他若退了她,她臉上也是無光。
裴律:“行!”
看到他那張始終神色不變的臉,杜青寧越發覺得礙眼了。不想再看他,便拿起筷子繼續吃美食,並道:“我會與我爹說,你與你家人說。”
“我知道,既然話已說清,那我先告辭。”裴律起身道,“營裏還有些事,我不便多留。”其實他的心裏倒有些想問,她為何會突然轉變心意,但也知道這並不重要,最後便什麽都沒問。
杜青寧瞥了眼他的背影,本想著,或許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絲的後悔讓她也爽一爽,或是以後他會後悔,讓以後的她能爽一爽。
但看他那模樣,還真是她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她的食欲好,將桌上的美食掃了個大半,才拍了拍自己那鼓鼓的肚子,結了賬離去,嘴裏嘀咕著:“小氣鬼,也不知付個錢。”
這種人,幸得自己沒跳入火坑。
走出酒樓,她無意中看到對麵的賭坊,眼睛亮了亮,據說情場失意的人,賭場便會得意,興許她可以去試試手氣。
這麽想,她便這麽做了,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她當即就跑進了對麵賭坊。
說起來,賭坊算是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別的姑娘自然不會進來,可她並不同於別的姑娘,這地方她也不是第一次來,還算是熟門熟路。
後來當真讓她贏了個大爽,捧著一大摞銀票走出來,她笑的眉眼始終彎彎的,高興極了。
對麵不知何時停著一輛馬車,裴延透過車窗盯著她興衝衝的漸行漸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是挺快活,如此甚好。
直到她走遠,再不能看見時,他低頭撫摸起蹲在他身側的狗,臉上的笑不知不覺的淡了許多。
他又怎麽可能讓她嫁給別人,十年前她就該是屬於他的。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馬車都停在這裏,直到杜青寧晃晃悠悠的身影又走了回來,朝南去後,馬車才在開始西斜的日頭下緩緩駛離。
武平王府。
裴律本是想直接去兵營,後來得到消息,說是莊映兒又不好好吃藥,便猶豫了下還是回來去了她那裏。
莊映兒見到他,忙問:“表哥退親了嗎?”
裴律道:“即刻便退還庚貼,你可以喝藥了。”
莊映兒聞言馬上下了床,撲過去摟住他,哽咽道:“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難過。”
裴律強硬的將她從自己身上剝開:“別胡鬧,上床喝藥。”
“我不要。”莊映兒不由期盼道,“表哥,你與老夫人說你要娶我好不好?”
裴律臉色略沉:“別得寸進尺。”
莊映兒又怒了:“你都為我退親了,為何不肯娶我?”
裴律抿嘴未語。
莊映兒咬了咬唇,不得不壓下自己的心急,道:“我喝藥便是。”隻要他不娶別人,他們的這段緣分便不會錯過。
裴律:“好生喝藥,我與祖母談談。”
莊映兒點頭:“嗯!”
裴律去到裴老夫人那裏沒見人,便又去了正廳。
當下裴老夫人在正廳與萬國公夫人閑聊,見到他過來,招呼他坐下,問道:“今日不是有事?怎回來了?”
裴律應道:“有些私事。”
萬國公夫人是個有眼色的,便識趣道:“當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下回有機會再與老夫人說說話。”
裴老夫人:“好。”
她在陶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將萬國公夫人送出去後,便問裴律:“律兒是有話與祖母說?看起來似乎不是好事。”她倒是了解這個孫兒。
裴律默了會,直接將與杜青寧一起決定解除婚約的事情說了,且表明了毫無回旋的餘地。
裴老夫人聞言立刻冷了臉:“你說什麽?”
裴律便將話再說了遍,她聞言馬上大怒:“混賬!”
裴律垂頭任罵。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氣:“她想退親的原由大概是你做了什麽事讓她寒心吧?可你呢?你又是為何要退親?是因為映兒?”
裴律未語,算是默認。
裴老夫人一拍桌子,憤然道:“我就說過,若這段婚事因她沒了,就別怪祖母不待見她。”
裴律道:“我當初之所以會答應相親,答應娶杜四姑娘,本就是為了讓映兒死心。如今退了親,對杜四姑娘來說,不見得不是幸事。”
“糊塗。”裴老夫人大喝,“好,很好,你既然這般在乎映兒,那你便娶她也罷,別管你們合適與否,能為我們裴家開枝散葉也行。”
裴律默了瞬,道:“此事律兒心中有數。”
“怎麽?”裴老夫人冷笑,“莫不是還當真考慮過要娶她?那便娶了,也免得祖母為你這個不孝孫的婚事操碎了心,早些抱個曾孫倒也罷,隻要你不會後悔。”
經曆過杜青寧這一事後,裴律算是絕了隨便相一門親事的心思,便道:“二弟如今也年方十八。”言下之意,讓裴延先娶,一樣抱曾孫。
提到裴延,裴老夫人諷笑了起來:“別把他端出來,一個廢人,怕是娶個媳婦能比你還難。”何況裴延生的孩子,她並不期待。
裴律不喜裴延,是因其母,也知祖母素來也不喜歡裴延,倒未想到竟是到了這個地步。
他未再語。
武平王府的正廳貼近回廊,當下沈星正推著裴延從回廊朝北去,無意中倒是將正廳裏頭祖孫倆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沈星不由握緊了把手,心道裏頭的人說話倒是完全不知掂量掂量,這嗓門大的仿若生怕這外頭的人聽不見似的。
他家公子哪裏是廢人?當真是聽的就讓人不由大火。
反觀輪椅上的裴延,仍是若無其事,隻問身後的沈星:“如何不走了?”語調輕快,卻是聽不出有半點的不悅。
沈星定了定神,便推著他繼續朝後去。
除了他們,正欲上回廊跟上裴延的汪彩曳亦是聽到正廳裏頭的話,她不由一陣心疼,忙追了上去,輕喊了聲:“二表哥。”
裴延淡應:“嗯!”
汪彩曳想了下,自以為貼心道:“老夫人似乎在與大表哥因什麽事生氣,才會遷怒於你,你別放心上。”
這一次,裴延未應。
沈星知道他是懶得應,汪彩曳卻以為他是受了打擊,便更是下定決心要對他好,又安慰道:“二表哥很好。”
裴延隨意勾唇:“哦?哪裏好?”
汪彩曳馬上道:“對曳兒來說,二表哥哪裏都好。”
裴延:“那到底是哪裏好?”
這下汪彩曳有些犯難了,自然不好說他長得好,事實上,他除了長得好,她也找不出他的優點。
裴延倒沒再問。
汪彩曳便又是一陣安慰,說的話都是避重就輕,聽似是好話,卻始終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她隻始終覺得她是對他最好,能讓他心暖的人,遲早便會成為他心中特殊那一個人。
到了皈尋院,汪彩曳便將手中的白瓷盅遞到他麵前,柔聲道:“二表哥,我熬的湯,還是熱的。”
裴延吩咐沈星:“接過來,之前幾次都是粥,倒是不知這湯,阿雪愛不愛喝。”
阿雪便是他這狗的名字,隻因是他從一片冰天雪地裏撿回來的,才得此名。
“阿雪是?”汪彩曳的目光觸及到裴延身旁那搖頭晃腦的老白狗,心裏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當沈星將白瓷盅擱在那狗麵前,任那狗不斷舔喝著裏頭的湯,她才明白自己的預感是對的,當即白了臉色。
“二表哥,這……”她的聲音中有了絲顫意。
裴延仿若意識不到她所受的打擊,隻笑道:“倒是巧,隻要是表妹所做的,無論是粥是湯,它都愛喝。”
這純淨的模樣,實在讓汪彩曳分辨不出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明明心意被糟蹋,她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問道:“那表哥愛喝麽?”
裴延:“我沒喝過。”
汪彩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