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殺人犯趙高(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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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伯特·羅格斯坐在辦公桌前,一邊堆著如山的文本資料,另一邊亮著筆記本電腦,他已經工作了整整一晝夜,查閱有關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的治療記錄。

    在人類的生理學和醫學研究史上,人腦和意識一直都是個懸而未決的龐大命題,古希臘的哲學家和中世紀的神學家們對思想和靈魂的解釋各執一詞莫衷一是,在人類漫長的科學發展史上,諸多數學家,物理學家,甚至文學家和詩人都探討過類似的問題,但意識與記憶之深邃,實在非哪一個人可以洞察,就算是在末日病毒爆發之前的二十一世紀,人類已經掌握了深入細胞的醫學技術,大腦對科學界而言仍然是個深淵。

    醫學界對人腦的了解目前仍然極為有限,腦科學在二十一世紀初期剛剛興起,還未來得及有什麽作為產生什麽成就,末日病毒就摧毀了整個人類社會,相關研究不得不全部停滯。

    由於末日病毒災難的影響,如今遺留下來的相關資料很少,大多數實體文本和書籍都在混亂動蕩中遺失,要麽就被人當成了生火的燃料,阿爾伯特·羅格斯翻遍了學院圖書館的藏書庫,有用的資料寥寥可數。

    學院的數據庫裏也找不到什麽信息,老教授在搜索引擎裏輸入最寬泛的關鍵詞,比如說“記憶”“生命科學”“大腦研究”,結果電腦屏幕中蹦出來了大紅色的窗口,橙色鑲邊,掛著兩盞大燈籠,顏色喜慶又歡脫。

    老人吃了一驚心說這是哪一家的論文,怎的如此不嚴肅?

    緊接著窗口中從上而下拉下大橫幅,幾個顯眼的中文大字:提高記憶力,就用生命一號!

    老教授花了半分鍾才搞明白這個“生命一號”是某中國廠商生產的山寨保健品。

    媽的……人類社會都毀滅了,垃圾醫療廣告還在。

    這其實不能怪學院,畢竟學院並不是一所腦科學研究機構,相關的前沿研究論文一般都保存在學術機構的數據庫中,高校和研究所之間內部互相流通,並不對普通社會公眾開放,上海海軍軍事學院在末日病毒爆發之前或許有權限進入那些專業的期刊網,但如今整個互聯網都全麵崩潰,阿爾伯特已經不可能再訪問那些他想去的數據庫。

    精神疾病的治療一直都是個難題,以往醫學界對精神病人的治療方法相當粗暴,要麽直接動用外科手術,切除病人的大腦額葉,或者使用藥物治療,但那些藥物大多都是鎮定劑或者激素抑製劑,通過抑製大腦之中某些激素分泌的方法來達到迫使病人乖乖聽話的目的,無論是手術還是藥物,最終都會病人大腦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阿爾伯特不能對約翰·瓊斯也這麽做,他是個心理學專家,他認為心理學上的問題,必然要通過心理學手段來解決。

    約翰·瓊斯的兩個人格都很穩定,阿爾伯特希望能引導出他的第三個人格……那個信使,學院高層非常重視信使的存在,要求阿爾伯特無論如何也要讓那個人格再現。

    老人合上手裏的大部頭,歎了口氣,他年紀大了,長時間坐姿會造成脊椎病和腰間盤突出。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牆壁,約翰·瓊斯就在隔壁的病房裏睡覺,樹懶人格一天能睡十八個小時。

    他原以為等趙高先生返回學院,約翰·瓊斯信使人格之謎就能解開,但遺憾的是趙高遭遇不測生死未卜,最重要的一條線索中斷了。

    老人有點頭疼,準備起身喝口水。

    門外忽然響起細微的刮擦聲,緊接著門把手被人轉動了,發出“哢啦哢啦”的聲音。

    阿爾伯特聽出來那是有人在試圖打開房門,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掛鍾,早上六點半,什麽人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裏來?

    他的辦公室在醫院四樓,普通病房都在底下的一樓二樓,平時沒什麽人會到這裏來。

    “約翰?是你麽約翰?”

    隻可能是約翰·瓊斯了,這一層樓隻有他們兩個人……阿爾伯特搖了搖頭,那個白癡,不睡覺跑過來幹什麽?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轉身去開門。

    ·

    ·

    ·

    女孩驚醒,抬起頭來。

    病房裏很寂靜,燈光蒼白,滴滴答答的靜脈輸液聲,檸檬直起身子,薄毯從背上滑落。

    女孩微微一怔。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病床上睡著了,陸巡還處在昏迷狀態之中,這期間安娜肯定來過,幫陸巡更換了葡萄糖輸液瓶,還幫檸檬蓋上了毯子。

    女孩扭頭看了看牆麵上的掛鍾,時間是七點半,檸檬起身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從窗戶裏透進來。

    陸巡還沒醒,檸檬探身試了試他的體溫,額頭仍然有些發燙……陸巡昨晚發了一夜的低燒,長時間的低燒和高燒一樣危險,檸檬想起以前在書上經常讀到某人小時候發低燒燒得雙耳失聰某人小時候發低燒燒得大腦癱瘓,心裏不由得擔憂起來……陸巡不會也把腦子燒壞了吧?如果把腦子燒壞了不認識自己了怎麽辦?

    青年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檸檬起身去找濕毛巾,她把臉盆裏的毛巾撈起來擰幹了給陸巡擦汗。

    “媽……”陸巡忽然輕輕出聲,像是夢囈。

    女孩一怔,動作頓住了,毛巾停在青年的臉上。

    “媽媽……”

    檸檬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媽媽?原來是在叫媽媽麽?

    陸巡現在多大年齡?二十一?還是二十二?其實也隻是個年輕的孩子,正常的年代裏這個年紀的人可能正好大學畢業,才剛剛學會離開家門,脫離父母的保護,獨立地在社會上生存。女孩注視著他的臉發呆,她從來沒有這樣盯著陸巡看過,以往她可不敢這麽做,現在是趁著陸巡昏迷不醒,檸檬忽然覺得睡著的陸巡還帶著些孩子氣,安安靜靜,呼吸均勻,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陸巡為什麽要叫媽媽?他正在做什麽夢麽?夢到了他的母親?

    檸檬沒有母親,自打她有記憶起這女孩就生活在一間小小的白色牢籠中,來來去去的都是全副武裝的軍警和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那些人從來不把她當人看,檸檬的生活中從未擁有過“媽媽”這個重要人物,她從書中讀到母親是每個人一生當中最重要的親人,所以檸檬有些好奇……他為什麽要叫媽媽?陸巡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陸巡皺起眉頭,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表情痛苦。

    女孩緊緊握住他的手……是做噩夢了麽?

    “是啊,做噩夢了。”耳邊忽然有人歎了口氣,“這小子最近經常做噩夢。”

    聲音很陌生,檸檬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略帶機械感,聽上去像是電腦合成音。

    女孩立即警覺起來,起身四顧,她後退一步,關掉病房裏的日光燈,把靠在牆邊的長刀握在手裏,又上前把窗簾拉上,“什麽人?”

    “小姑娘別緊張別緊張。”那人說,“叔叔我不是壞人,初次見麵……我是老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