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巡把壓在自己身上的貓妖屍體推開，灰頭土臉地爬起來。

    貝兒收起狙擊步槍，拍了拍衣服，兩人剛剛非常精密地完成了一次完美配合，貝兒的子彈幾乎擦著陸巡的鼻尖掠過，把貓妖幹淨利落地一槍爆頭。

    如果她的槍口再偏一厘米，被爆頭的就是陸巡。

    貓妖的生命力很強，但也扛不住貝兒的“anzio”超重型狙擊步槍，這東西的頭顱就像西瓜一樣爆開，腦組織濺到了天花板上。他們倆在一分鍾之內就幹掉了兩隻貓妖，這大概是學院裏除了趙高之外殺死貓妖速度的最高記錄。

    陸巡和貝兒踏進走廊，四周硝煙彌漫，這個時候潛行已經沒法指望了，他們剛剛引爆了一枚手雷，又開槍打死了一隻貓妖，動靜大到就算裏麵睡著一頭死豬都該吵醒了，他們隻能加快速度，在什麽更可怕的怪物被引過來之前結束任務。

    地下的情況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通道隻有不到兩米寬，腳邊堆著腐爛的垃圾，看上去不知道是食物還是排泄物，牆麵上有雨水滲透下來，陰冷又潮濕。走廊兩邊都是成排的鐵門，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座監獄，陸巡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裏張望，門後的空間非常狹小，但是空空蕩蕩，沒有人生活的痕跡。

    貝兒跟在陸巡身後，四處張望。

    很顯然這裏曾經是夜王關押幸存者的地方，陸巡一路過去，每一扇門都推開查看，門內的房間裏隻有殘留的垃圾。

    空氣中的腐臭味很濃，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兩人逐漸深入，他們不知道金茂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究竟擴建得有多大，原本空曠的停車場已經被牆壁分割成狹窄的走廊和成百上千的監獄，這是一個地下迷宮。道路在麵前分岔，陸巡和貝兒一左一右分頭搜索。

    陸巡端著步槍，一步一步地前行，他放輕了腳步，靴底落地無聲。四周一片漆黑又寂靜得可怕，像是沉進了無光的深水裏，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讓人喘不上氣來。陸巡又想起了當初他孤身一人潛入殺戮者的巢穴，當時自己也是這麽個感覺……仿佛遠離人間，被所有人拋棄，恐懼感和孤獨感被黑暗放到最大。

    “這裏絕對是世界上條件最差的監獄。”老賈說，“集中營都比這裏強，那些幸存者怎麽可能忍受這樣的條件？”

    陸巡推開一扇門，這個房間比其他的還要狹小，長寬不過三步，成年人躺下來都伸不直腳。房間的地板上隻鋪著一張破草席，草席上堆著爛棉絮，牆角有一隻髒兮兮的破鐵碗，陸巡掀開草席，爬出滿地的蟑螂。

    陸巡抬起頭，忽然一怔。

    他看到牆壁上有字，歪歪扭扭的字跡，刻在牆壁上，刻字的位置不高，最頂端隻齊到陸巡的胸口，陸巡意識到這個人很可能是個孩子。

    陸巡擰亮手電筒，字跡已經很模糊了，都是零散的句子，長則一兩句，短就幾個字，刻字的工具很可能是鑰匙一類的金屬器件，有人用鑰匙或者挖耳勺在混凝土的牆麵上刻蝕出痕跡來，它們整整齊齊地排在牆麵上，後麵跟著時間和日期。

    這是一本日記。

    “3月17日，今天吃了兩頓飯，中午有饅頭，饅頭很好吃。”

    “4月19日，路哥哥不見了，有人說他被抓進了手術室，我昨晚聽到了守衛的聲音，神明保佑，讓路哥哥回來吧。”

    “4月22日，對麵那個男孩被打死了，我看到守衛拖著他的屍體出去，我不認識他，不過他好慘，眼睛都被挖掉了。”

    “5月7日，頭發裏有蟑螂，好煩啊，我好久好久沒有洗過澡了。”

    陸巡的視線掃過這些字跡，看說話的語氣，這個寫日記的人是個女孩。日期和時間都很混亂，這個女孩長期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裏，已經不知道外麵究竟是什麽時間了。日記內容短小但觸目驚心，這些幸存者在這裏所受的顯然是非人的待遇。

    他沿著牆麵閱讀日記，手電筒的光照在牆壁上，陸巡的心忽然猛地揪緊了。

    “5月3日，媽媽死了。”

    這句話孤零零地刻在牆角上。

    “6月11日，今天看到了艾葉了，我給了她兩個饅頭。”

    “6月12日，今天又是吃老鼠，我又碰到艾葉了，她說她想出去看看。”

    日記到這裏就中斷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寫日記的小姑娘應該也不在人世了，陸巡熄滅手電，站在黑暗中沉默。

    夜王真是個混蛋，比趙高還要混蛋一萬倍。

    “有兩點我很在意。”老賈出聲，“陸巡你看，寫日記的這孩子經常提到守衛，這說明這裏應該是有守衛常駐的，但為什麽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還有……她提到的手術室，是什麽意思？”

    陸巡皺眉，他也覺得蹊蹺，從進門到現在，除了兩隻貓妖，他什麽都沒碰到，沒有感染者，也沒有幸存者。這裏雖然是監獄，但所有的房間都被清空了。

    “這些房間都有很長時間沒有人住過了。”陸巡回憶一路走來所看到的景象，有些房間的地麵上積著很厚的一層灰塵，“應該是很早就清空了。”

    “住在這裏的人很早就被夜王殺死了？”

    “有可能。”陸巡點點頭，他蹲下來觸摸地麵，同樣是一層灰塵，長期住人的房間顯然不會如此，“金茂大廈地下一共三層，這裏隻是第一層，我們應該下去看看，或許能有什麽發現。”

    “那個手術室呢，是什麽意思？”

    陸巡搖頭，他對這個突兀出現的詞語同樣一頭霧水，這裏不是醫院，怎麽看也不像是有手術室的樣子……而且寫日記的女孩對手術室很恐懼，就日記的字裏行間透出的黑暗與死亡來看，陸巡在心底隱隱覺得那不會是什麽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