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急了，連忙賠笑幾聲，“看到這麽繁榮的城鎮，真不該說這麽晦氣的話……”

    “沒關係。 ”老者擺擺手，慈祥笑道，“我們是身在兩國交界，戰爭開始，先遭殃的人，自然是我們。不過我們都做好了準備的，因為我們就住在這裏。”

    尹夏一怔，他們的心態真的很好。

    老者繼續說道，“之前聽說有一個臨邊城鎮被玄武王國攻擊的消息，我們更加意識到隨時發生戰爭的可能。玄武王國既然可以攻擊一次，就可以攻擊第二次。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天尊選擇先發製人，我們也是理解的。”

    尹夏微訝。沒想到隻是一個城鎮的普通居民都有這樣的覺悟。生活在這裏的人除了每日提心吊膽的同時，也在竭盡全力、樂觀向上的活著。盡管知道隨時可能犧牲性命，卻能處之泰然。

    為何能有這般的感悟？是因為他們有一個聖君明主嗎？

    尹夏雖知天尊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君王，卻從未像這次一樣，這麽深刻地體會到。看來她過於專注自己的fù chóu而忽略了很多。

    此時此刻，尹夏竟萌生了除出報仇之外的想法。

    也許讓天尊一統天下，成為風雲大陸的主人才是正確的。

    不是因為報仇，僅僅隻是這麽念想著。

    “不過我們內心都期望著沒有戰爭。”老者扭頭，訕訕一笑，“畢竟……戰爭，誰都不喜歡。”

    尹夏點頭，誰都不喜歡戰爭。

    可是……

    尹夏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些許。

    老者停了下來，問道，“姑娘，你要買什麽？光顧著跟你發牢騷，都沒帶你去買你要買的東西。”

    “帶我去餐館吧。剛來這裏，肚子餓了呢。”尹夏眯著雙眼，微笑道，“老爺爺也一起吃，當作感謝你為我指路。”

    “姑娘真是客氣。”老者笑了笑，“我可不會跟姑娘客氣的。你請我，可就這的去了的。”

    “好啊。”尹夏跟著老者的步伐，“我還有一些事請問你，等下一並問了。”

    “姑娘，你不像隻是來這裏買東西的。”老者領著尹夏進了餐館，一坐下，便開口說道，“你的問題，外來人一般都不問的。”

    尹夏也知自己問得唐突，不過即使問這些問題，也不會引起多少猜忌，畢竟來這裏的人都會問各形各色的問題。

    “一般都不問，但還是有人問的，不是嗎？”尹夏嗬嗬一笑，指著自己，“我算是其中一個。”

    老者笑眯眯地點點頭，“也是。”

    老者捋了捋白色長須，繼續說道，“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這麽關心國家大事。”

    “我對良風城很好奇，之前老是周圍的人講這裏如何好，不知不覺就想了很多了，包括戰爭問題。”

    尹夏一臉自然地說著，而躲在她懷裏的白小白鄙視地翻了翻眼。尹夏說謊說得跟真的似的，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這個也正常。我們是這裏的居民才會想到這個問題。你一個異鄉來的客人，也跟我們擔心著。”老者和祥一笑，“是有些意外。”

    說到此處，小二剛好上菜。尹夏示意老者起筷，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

    “其實會考慮到這些問題，是因為打算在這裏定居。”尹夏邊吃邊說道，“想問問這裏的具體情況，才能更好做這個決定。”

    老者眼中光芒一閃，突然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姑娘會問這麽多別人不怎麽問的問題。”老者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笑容和藹，說道，“既然姑娘想留在這裏，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我。我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知道的事情稍微比年輕人多一些。”

    “老爺爺，你這是說什麽話，你還健碩著呢。”尹夏對著老者綻放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那接下來的問題就麻煩老爺爺了。”

    老者繼續吃著，點著頭。

    尹夏放下筷子，說道，“我查了相關資料，發現與良風城相對的是玄武王國的武文城。聽說那個城鎮不是很歡迎外來者，經常緊閉著。”

    老者點頭，表示尹夏說的沒錯。

    “可是它也算是一個臨邊城鎮，為什麽不利用這麽好的環境，反而排斥外來人？”尹夏不解問道，“要是肯開放，也會像良風城一樣，發展到今日這麽繁榮的景象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武文城跟其他的臨邊城市不同。”老者輕歎了口氣，“那座城的居民普遍比較消極。”

    “消極？怎麽回事？”尹夏一愣，“沒聽說過旅人這麽提及過。”

    “這個可是不對外傳的。”老者放下筷子，神色一沉，“武文城本就一個閉塞的城鎮，很少跟外來人交往，要知道他們的真實想法，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老爺爺為什麽會了解？武文城這麽閉塞……”

    “因為我曾經是武文城的居民。”老者雙眼微睜，看向尹夏，“說確切一點，我是玄武王國的子民。”

    尹夏怔住了！

    這裏不是很排外嗎？怎麽可能讓一個武文城的居民來這裏定居？這兩城從未有來往，更別提更換國籍了！而且他剛剛說的話，一定都不像是玄武王國的子民，更像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我的妻子是良風城本地人，我是入贅女婿。”老者輕閉雙眼，緩緩道出，“所以我也成了良風城的居民。”

    “兩城可以通婚？”

    尹夏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兩座城不是不相往來嗎？怎麽可能允許通婚？

    “是不可以的。兩邊隻能選擇一個，為了妻子，我放棄了武文城，成為了青雀王國的子民。當然變更國籍的事情並不簡單，我也繞了許多彎路，也吃了不少苦。”

    老者輕咳一聲，“不過總的來說是成功了。選擇青雀王國，我也不後悔。因為我覺得這邊氣氛更好，更鼓舞人心。”

    “武文城的人為什麽那麽消極？”尹夏好奇問道。

    老者神情沉重了許多，開口說道，“同樣是因為是臨邊城鎮。每日每夜都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認為戰爭隨時都可能發生。由於太過於悲觀，導致與外界的交流都成問題，才會一直緊閉城門。”

    尹夏聽著，眼珠快速地轉動著。說實話，這是武文城的實際情況，尹夏當真覺得很意外。她本以為武文城的居民是自恃是玄武王國的居民而目中無人，卻沒想到實情是如此。

    “在這樣的氛圍生活中，原本樂觀向上的我，也慢慢變得低沉。”老者臉色一再黯淡，“因為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壞境，所以逃了出來。”

    老者望向武文城的方向，流露出了思鄉之情。

    “雖然知道這樣做，忘恩負義，可還是這麽做了。”老者低下頭，“現在也由不得我後悔了。”

    “老爺爺……”尹夏低聲安慰，“也許他們現在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老者搖頭，肯定說道，“他們還是那樣，比以前更嚴重了。”

    老者捋過長須，“現在開城門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說明他們的擔憂越來越多了。”

    老者深深呼了一口氣，“要是沒有戰爭該多好。”

    尹夏眼眸一動。一個老者發自內心的感慨，這一句話深深觸動她的心靈。

    老者突然一拍額頭，抱歉說道，“你看我，人一老，就變得這麽羅嗦，說了一大堆題外話。”

    “不會。”尹夏連擺手，“是我先問的。”低聲一問，“老爺爺離開了這麽久，想不想回去武文城？”

    “想，是自然的。”老者埋著頭，“可是對於我這個垂死老者，是不可能實現的。武文城因為害怕戰爭，所以不敢開放城門，覺得有良風城出現，就會觸發戰爭。我現在已經是地地道道的良風城居民，是不可能回得去了。”

    老者抬頭，微微一笑，“其實待在這裏也不錯，天尊的英明管理，不同於武皇的暴政，強迫服從，讓我們這裏的人都過得很滿足。”

    “即使如此，那裏終究是你的故鄉，還是會懷念的，不是嗎？”尹夏淡淡說出。

    這一句正是老者內心想法，看了一眼尹夏，感激一笑，“確實如此。”

    “今天問了很多問題，也勾起了老爺爺的傷心事。”尹夏一臉歉意，柔聲說道，“總覺得很對不起老爺爺。”

    “我才要謝謝姑娘，聽我這個老人家念叨這些無聊的往事。”老者祥和的臉上出現了慈祥的笑容，“在這裏，我不怎麽能說自己的往事，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老者起身，“謝謝你的款待，我得回去陪陪我老婆子了，不然她又要嘮嘮叨叨的。”

    尹夏連忙起身，告別了老者，“老爺爺慢走。能跟你聊天，真的很開心。”

    老者慢慢走遠，白小白冒出頭來，看著滿臉笑意的尹夏，好奇問道，“你問了那麽多，有什麽用？好像聽起來都沒什麽關聯。”

    白小白說完不忘補上一句，“對著老人家，說著違心的話，臉不紅心不跳的，還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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