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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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的門開了,連人帶門撞到門後的牆壁,發出刺耳的聲響。圓形的大會議桌隻有五個人在,討論的話題被迫中斷,齊齊看向門口。

    忽然的安靜,初心扶著門站起身,腳腕疼得要命,幾乎站不穩。門把手很涼,漸漸被她的手給焐熱了,卻還是沒人說話。

    她有些不知所措,而她看到主位的老總眉宇緊蹙,臉已經黑了。

    “小初,是企業的限額升級申請有問題嗎?”裴主任看出異樣,出言解圍,“通知來了?”

    初心反應過來,圓謊,“對,比較緊急。”

    視線掃過老總身邊的童宇驍,他臉色淡漠,正在擺弄手機。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頭,黑黝黝的眼睛裏映出她狼狽的身影。

    初心鬆開門把手,腳上痛意越來越清晰,她強忍著對老總說:“抱歉,打擾了。”

    老總沒吭聲,看向旁邊已經低頭看手機的童宇驍。

    “那我先去處理。”裴主任從座位上走到初心邊上,一隻手不著痕跡的扶住她的胳膊,和她離開。

    一關shàng mén,初心整個人都軟了。

    保潔阿姨手裏還拿著拖把,走過來扶住她另一邊,“摔疼了沒?”

    “怎麽回事?”裴主任表情嚴肅。

    “不小心滑了一下,隻有門把手能給我扶著了。”

    太丟人,這是水逆了?

    “初心你可真是……”

    “真是蠢爆了,是伐?”順口接話,初心扭頭安撫急得不行的保潔阿姨。

    裴主任被氣笑了:“別給我裝可憐。”話這麽說,她仍扶著她,動作很小心。

    讓保潔阿姨先去忙,初心往辦公室挪,“可能今天不宜出行,我就該幹脆的請一天假。”

    “胡扯,當著我的麵還敢怠工了?”

    “哪敢啊,就是真疼。”她借力,扭到的右腳隻能腳尖點地走,“真的很疼。”

    裴主任拎著她,配合她的步子走得很慢,“你說你上個班還要穿這麽高的跟,這樣都能摔著,摔著了你不會解釋?老總臉都黑了你沒看到?”

    “早知道這樣我寧可趴地上摔個狗吃屎也絕不扶著門把了。”初心開玩笑。

    “剛才坐老總身邊的就是童氏的童總,幸好他沒板臉,也沒對你有什麽微詞,不然這次你可慘了。”

    “我等凡人哪能進得了童總的眼,他要真跟我計較那得多有失風度。”

    裴主任:“行了,管好你自己,下午坐著別動了,撐不住就回去休息。”

    辦公室到了,出來的時候初心就沒關shàng mén,“謝謝裴老師。”

    “少讓我操點心就謝天謝地了。”裴主任幫她開門,剛碰shàng mén,又收回手,“對了,明天上午新人來報道,有些事情咱們自己知道就好。太複雜或是長久性的工作暫時不用交給她。”

    初心疑惑,問:“在這呆不久?”

    “誰知道呢!可能體驗完生活,大xiǎo jiě就該回家瀟瀟灑灑了。凡事你自己掂量著些,拿不準主意的可以來問我。”

    “好。”

    說完,初心推開門,顧然已經候在門邊,聽到她們說話才沒直接開門,“怎麽回事?又添傷了?”

    裴主任沒好氣:“你讓她自己說吧,我先回會議室。”

    “記住,別再撞到童宇驍麵前去了。”末了,又忍不住多嘴叮囑一句。

    初心忙點頭:“是是是,明白!”

    顧然等裴主任走了,關shàng mén追問:“剛才是手,現在是腳,你這是什麽情況?”

    手疼,腳也疼,初心坐在自己辦公桌前,脫了鞋去看。

    還好沒腫。

    “這周六我去無錫,要不然去靈山大佛幫你拜拜?”顧然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小碎花老北京布鞋遞過去。

    初心搖頭拒絕:“別,太醜。”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雪紡衫,黑色的闊腿褲,配上這審美奇葩的布鞋,怎麽看怎麽詭異。

    顧然卻沒像往常一樣縱著她,強硬的把鞋子塞到她腳邊,不肯妥協,“難不成你還想穿著你的高跟鞋再摔個四腳朝天?真是服了你了,摔跤摔進會議室的事也能幹得出來。看著吧,‘那位’又要說你閑話了。”

    初心沒法子,隻好穿上並不怎麽合腳的布鞋,“說就說唄,她不是我的誰,我在乎她幹嘛?”放任自己陷進椅子裏,她仰頭看天花板,

    “心真大。”顧然替她倒水,再幫她把下午要用的文件都搬過來,“‘那位’真小人最擅長的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這套身正不怕影子斜壓根沒用,何況,你可是摔在童宇驍麵前哦!”

    初心笑笑,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麽。

    “你別不放在心上,‘那位’聽說對童宇驍很上心,怪隻怪童美人太迷人。”

    “再迷人也不關我什麽事。”初心自顧自喝茶,不置可否。

    顧然翻白眼,回自己座位,扔過去一顆糖,“沒救了。”

    在工位上坐了大半個小時,手和腳都沒那麽疼了,初心爬起來去洗手間。

    習慣穿高跟鞋,冷不丁穿布鞋,不僅沒了鞋跟觸碰地麵的聲響,連腳後跟都有種往下下餡的錯覺。

    穿過玻璃隔欄,會議室的門依然緊閉著。

    她腳步微頓,目光在會議室的門把轉了個圈,離開。

    男女洗手間在走廊的兩側,進門第一間是洗手池,廁所在第二間。初心一瘸一拐挪到女洗手間門口,剛扶shàng mén口牆壁的瓷磚,步子再也邁不下去。

    “沒想到初心平時看著一副清高的模樣,原來跟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沒什麽兩樣。”

    刻意壓低的聲音,即使隻是在門口依然很清晰。

    初心往裏看一眼,洗手池沒有人,裏間兩個廁所門關著。她覺得好笑,步子轉了個方向,靠著門口的牆麵聽牆角。

    對麵是男洗手間的洗手池,跟女洗手間的洗手池一模一樣的格局,有三個複古的水池,一麵大鏡子。從鏡子裏,她看到自己嘴角含笑,目光平靜得不可思議。

    然後,某些並不太好聽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的傳出來。

    果真是被顧然說中了。

    裏麵越說越離譜的兩個人就是與“那位”關係最好的同事。

    “電視劇裏用爛的手段,她也真是想得出來,怎麽不幹脆更俗一點摔到人童總懷裏算了。”

    初心聽到她們的笑聲,譏諷的,很不屑。

    “摔人懷裏那不就是司馬昭之心嘛!咱們初xiǎo jiě得維持清高又可憐的形象。”

    “也是,單位裏大部分人不就是被她那副麵孔給騙了嗎?實質上她這人最假,明明心裏想得不要不要,還要假裝滿不在乎的。童氏現在不歸她管都能做出摔會議室的事情,瞧著吧,以後整得手段還多著呢!”

    初心聽了會兒,掏出手機給顧然發微信。

    顧然回得很快:怎麽的?

    發微信的間隙,裏邊的討論聲諷意越來越濃,“能整什麽手段,把童氏搶回去?別逗了,就憑她接個熱線diàn huà還能被投訴的能耐?”

    顧然大約顧忌著她聽牆角,沒發語音。

    初心笑起來,阻止道:別,你知道的,我這人寧折不彎,也學不來委曲求全的忍氣吞聲。

    所以,當初她铩羽而歸。

    但這毛病卻怎麽都改不了。

    初心抬頭看男洗手間的鏡子,她笑容淡淡的,臉上早就沒了幾年前驕傲的倔強。

    她低頭打字:撩袖子幹嘛,我得氣得她們沒地發火才行。

    洗手間裏討論的話題已經從她的“假清高”到她不自量力接近童宇驍之後的下場。

    想象力真夠豐富的!

    初心把手機塞褲袋,打算進洗手間弄出些聲響,然後等她們出來,當著她們的麵進去上廁所。

    挺幼稚的,可她就是這樣的臭脾氣。

    “男廁所很好看?”

    清冽的嗓音,不知道什麽時候近在咫尺。

    初心怔住,轉頭望去。

    走廊盡頭的轉彎牆角,童宇驍同樣看著她,清雋的臉上,眉頭微皺。

    他走過來,神色淡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是涼涼的。

    初心回神,張口想辯解。

    但沒能蹦出一個字,就被打斷,“沒想到還有人有這樣的癖好。”

    似是感歎的嘀咕,他誤會了。

    初心臉紅:“……”竟無言以對。

    童宇驍就站在她邊上,對麵洗手池的鏡子映出他和她的身影,一高一矮,離得很近。他手上還拿著手機,大概是出來打diàn huà的。

    真挺巧的。

    女洗手間的議論聲在他出聲的時候就斷了,空氣仿佛突然間安靜下來。

    初心尷尬,用餘光去看,他薄唇抿著,明明是個俊朗英挺的男人,卻偏偏氣質太過冷清,白白浪費了一張好臉。

    童宇驍單手插進褲袋,漆黑的眸子裏是出乎意料的認真,“原來你們經濟園區的工作這麽清閑。”

    說著,若有似無的朝女洗手間的洗手池瞟了一眼。

    很淡,很快。

    初心沒懂,看他。

    他卻退後兩步,視線自她貼了創口貼的手肘往下,凝在她腳上的碎花布鞋,唇角似乎勾了一下。

    她惱怒,往牆麵貼得更緊了些。小腿碰上牆麵瓷磚,涼颼颼的,有些不舒服。

    這是在記剛才會議室的仇?初心疑惑。

    毫無征兆的,童宇驍轉身走進男洗手間,站在洗手池前微微彎腰,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她看過去,他身姿修長,被淺灰色襯衫包裹著的輪廓看起來有股冷肅的味道。

    兩個人的目光又一次在鏡子裏對上,初心迅速低頭。

    片刻,水聲消失,“哢哢”兩聲,是洗手池邊的紙盒裏抽紙的聲音。

    她盯著自己鞋尖的小碎花,是huáng sè的,她分不清到底是什麽花,但就是很醜。

    女洗手間裏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童宇驍在鏡子裏又看她一眼,走出男洗手間,從她麵前經過,目不斜視。

    沉穩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最後消失在走廊。

    他一走,空氣裏都少了一份壓抑。

    初心如釋重負,聽到女洗手間廁所間的門開了,高跟鞋的聲音清脆卻帶著些沉重的意味,她都能猜到裏麵那兩人的臉色有多不好看。

    打消原本要進去的心思,她也離開。

    快到辦公室,身後有說話聲,是洗手間裏那兩個同事的聲音。

    初心腳步微滯,突然明白過來,剛才童宇驍分明就是指桑罵槐吧?

    八成是聽到他自己成了別人口中的八卦對象在出氣呢!

    果然是小心眼。

    可她還是覺得挺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