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做我孩子的媽, 你感興趣嗎？”

    初心一怔，一種強烈的情緒襲上心頭, 震驚的、困惑的, 還有一絲絲隱隱的排斥。

    大腦陷入一片混亂, 她腦袋裏似乎嗡嗡的聲音作響，讓她無法思考。

    然後，她再次後退。

    而童宇驍這次卻沒跟上來，隻是伸長手，為她撐傘。

    不大的小陽傘, 穩穩的罩在上方, 將初心的身影全部護住。

    她仰頭，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裏, 裏麵清晰的映出她的臉, 糾結的、沒有一絲笑容。

    喉嚨癢癢的, 她竟發不出聲音。

    許久，初心側頭躲開童宇驍專注的目光, “童總，你什麽時候有個娃了？”

    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他緊繃的心平穩下來。不出意外的dá àn，可他從來都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

    “看你什麽時候想要。”童宇驍坦然的答。

    初心語塞，接不下去話題。

    她舔了舔唇, 再次抬頭看他, “童總, 抱歉。”

    童宇驍點了下頭，笑容越發溫和，“走吧，送你上車。”

    “童總，我們……”秒轉的話題，初心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著開口。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他及時打斷她，“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想法。”

    喜歡，就要明明白白讓她知道。

    今天舒芸嘲笑了他一個下午，他平靜的接受。

    她說他越活越回去了，跟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夥子似的。

    可不是嗎？他知道初心心裏有結，卻還沒摸到法子敲開她的心門。

    隻能這麽隱晦的摸索著前行。

    “你什麽都不告訴她，她怎麽知道你喜歡她？照你這麽愚蠢的蝸牛爬，人家小姑娘被別人拐跑了你都還在原地踏步。”舒芸這樣對童宇驍說。

    “我不想嚇跑她。”

    舒芸：“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看到你這麽束手無策的樣子，挺值的，能不能讓我見見那姑娘？”

    童宇驍：“……”

    “我有個朋友，本來打算一輩子孤獨終老的，結果遇上一個‘不要臉’的醫生。”她不再打趣他，“見縫插針的逮著機會怒刷存在感，最後我朋友投降了。”

    感情的世界裏當然沒有舒芸兩句話概括的這麽容易，個中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但童宇驍忽然醍醐灌頂。

    他笑起來：“改天讓你見見她，你一定會喜歡她。”

    “好啊。”

    “但你得對她好些。”他又補充一句。

    舒芸徹底無語。

    初心看到童宇驍為她撐傘的動作一動沒動，她看著就手酸，而他嘴角的笑很暖。她幾乎已經想不起初遇他時，他笑起來清冷又疏離的模樣。

    “走吧，你該下班了。”他示意她先走。

    初心看不懂他了，隻好依言往前走。

    大高溫的，更熱了。

    送她到車前，等她解鎖上車，童宇驍收起傘，從窗口遞進去，“路上注意安全，再見。”

    初心：“……”就這麽完了？

    她愣愣的道謝後說：“再見。”

    然後，踩油門，離開。

    開出單位大門，轉彎的時候，後視鏡裏筆挺的身影還在原地目送她。

    初心重重的歎了口氣，不知所措。

    直到看不到紅色的小車，童宇驍這才回到自己的車裏。坐在駕駛座，他湊到後視鏡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眉眼彎彎，似乎從沒有過的樣子。

    想起初心的模樣，又覺得挺不可思議。他沒想過自己會喜歡她這樣的姑娘。粗心、毛手毛腳、脾氣硬得不會轉彎，跟他是兩個極端。

    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本該看不慣，卻老媽子似的放不下她。

    他以前不理解江衡傻帽的愛情，此刻才終於明白過來，如果喜歡，隻要她一個微笑就會覺得幸福。

    *

    晚上，初心在自己房間跟穆曉珺shì pín。

    “明晚有空伐？”

    “有事？明天下午我請假陪我爸去醫院複查。”

    初爸爸出院後在家修養，明天又是固定的複查時間。

    穆曉珺正在組裝喜糖盒子，抬頭對著鏡頭笑，“那後天？”

    初心看她這麽反常，問：“什麽事非要我騰出時間？”

    “上次買婚紗不是跟你說過伴郎的事嗎？正好我喜糖到了，喊你們來幫忙裝喜糖，順便你們見一見認識認識。”

    其實是讓他們互相認識認識，順便裝個喜糖，大家一起聊聊。

    初心想起來，走到陽台拉上玻璃門，“曉珺，我……”

    “拉門了？怎麽滴，發生什麽大事了？”穆曉珺停手，看出大概要談心，回到房間。

    初心趴在窗台，外麵很熱，心也是滾燙滾燙的。

    猶豫半晌，她撫額，“曉珺，還是別了。”

    “開玩喜吧你！不是說好了嗎？”

    “霍儼回來了。”初心打斷她。

    穆曉珺炸了：“儂腦子昏特了！”

    知道她誤會了，初心解釋，“跟他沒關係。”

    “沒關係你還不要見伴郎，人家各方麵都挺適合你的。”

    “然後，今天有個人說喜歡我。”

    穆曉珺安靜了，愣了幾秒，“我去！你早說啊，我以為你要想不開繼續掉霍儼那個坑裏了！”

    初心腦子裏有些混亂：“但我不會選擇他。”不會選擇童宇驍。

    “幾個意思？”穆曉珺糊塗了，卻在屏幕裏發現她神色不對，“跟我說說？”

    初心沉默，腦子裏都是最後離開單位時，反光鏡裏那道修長的身影。

    童宇驍是認真的，她沒辦法騙自己。

    “你說，重蹈覆轍的人是不是都是傻蛋？”她笑了笑，關上窗在陽台裏來回走。

    穆曉珺也走到陽台，簡直快熱暈了！

    她怔住，看了眼shì pín裏還頂著大高溫在陽台來回走動，仿佛渾然不覺的初心。

    隨即，她重新回到房間，莞爾：“嘖，挺高興的，你現在苦惱的居然不是霍儼。”

    一針見血，初心這才反應過來。

    “後天有空伐？出來聚聚，不帶伴郎。”穆曉珺又問。

    初心還是傻愣愣的模樣，最後點頭，“好。”

    是該找人好好說說了。

    *

    第二天上班，初心陪趙祈琦去稅務局，帶她做超限量領購fā piào。結果，大廳有人找茬吵架，連兩個管大廳的所長都下來了，一群來辦事的納稅人圍在邊上看。

    趙祈琦拿出手機錄了個小shì pín發到朋友圈，狠狠吐槽了一把。

    等初心看到，阻止都來不及，“以後這些還是別發朋友圈。”

    大廳裏依舊吵吵嚷嚷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同趙祈琦一樣拿手機拍照拍shì pín的。

    “我就是覺得他太奇葩了，申報ruǎn jiàn期初數據沒有，來大廳申報不就得了嗎？有什麽好吵的？”趙祈琦不以為然，在朋友圈回複評論。

    吵鬧的是個男人，因為ruǎn jiàn期初數問題沒能在申報期完成企業申報，產生一筆滯納金。他不服，找上來要ruǎn jiàn公司和征管科負責。

    fā piào窗口叫號還沒叫到她們，初心看得意興闌珊，“大概有的人就是隻想到自己。”

    趙祈琦接話：“可不是。”

    正說著，征管科幾個穿著藍zhì fú的老師下來，初心一眼就看到走在後麵的江衡，他皺著眉，麵上神情嚴肅。

    然後，他也看到她了，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江衡跟走在前麵的同事說了幾句，腳步一轉，往初心的方向走來。

    “你們征管科被人罵慘了，還敢下來？”趙祈琦看到他，吐槽，“奇葩都開始罵你們全家了。”

    江衡目光在趙祈琦臉上掃過，依舊蹙著眉，“初xiǎo jiě，來稅務局辦事？”話是對著初心說的。

    “嘖，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別來招惹我初老師。”初心還沒說話，趙祈琦護短的擋在她前麵。

    江衡挑眉，笑起來，“什麽叫你的初老師了？”

    他心想：初心還差點成他弟媳呢！

    拉住趙祈琦，初心搖頭，讓她先去窗口排隊。

    等她走了，江衡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來。

    “有事？”初心看著鬧事的納稅人，兩個所長和征管科的老師還在跟他解釋。

    江衡沒兜圈子，直白的說：“沒想到你就是霖霖。”

    霍儼比他小五歲，三年多前，霍儼在霍家折騰那些事的時候他還在國外，隻知道霖霖的存在，卻不知道她的全名。

    “世界挺小的，是吧？”初心笑了笑，很平靜。

    她跟霍儼在一起時，他就時常說起江衡這個表哥。後來他們分手，她進經濟小區工作，第一次在稅務局見到江衡，她差點失態。再後來就是第一次在稅務局大廳遇上童宇驍那次，她認出坐在大廳的江衡，知道他是霍儼的表哥。

    很矛盾的心理，既控製不住的關注著，忍不住多看幾眼，想知道是否有霍儼的隻言片語，又矛盾的想遠離，畢竟霍儼和那段時光裏的喜怒哀樂都已經離她很遠。

    大概他就是她一個執念，成了年少時的遺憾。

    然後，連帶著她就關注到了坐在江衡身邊的童宇驍。

    江衡感歎：“確實挺小的。”

    前幾天周寄彤回家也折騰了一頓，說初心在經濟小區上班，還接手了童氏的稅務，目的不純。他吃了一驚，並不相信。

    現在霍儼回來了。

    江衡雙手搭在膝蓋，轉頭看她，“寄彤性子急，說話不好聽，我代她道歉。”

    初心搖頭：“無所謂，我這人脾氣比較壞，不在乎的人從不會放在心上，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

    江衡思索一會兒：“其實這些年，霍儼他……”

    聲音止住，他慢慢笑了，覺得沒必要。兩個人的感情，第三個人很難指手畫腳。

    “聽說他訂婚了，他怎樣已經跟我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初心主動接過話茬，情緒並沒有太大起伏，“我做不到分手之後還能做朋友這樣聖母心的事。”

    他歎了口氣：“那你跟童宇驍是怎麽……”

    又一次停住，江衡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說不下去了。

    “這麽巧，你也在稅務局。”

    溫潤低沉的嗓音含著笑，叫人忍不住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