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金陵金夢 36、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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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衝走出刑訊房,給二位長官深施一禮,講道:“啟稟成國公老王爺、指揮同知劉大人,卑職找到了黃炳文,已經問訊完畢,等候二位大人處置……”

    朱希忠微微點頭一笑,答道:“不必了,對於黃炳文的企圖,本王早已知曉,聖上通過琉球密報,業已得知真相,不打算繼續追究,故此,赦免了他的罪過,晾他今後不敢胡作非為,這件事到此為止吧。王衝,聽說你喜得貴子,本王與劉大人給你賀喜!”

    從這幾句話聽得出來,皇帝不會再對羅阿敏有任何興趣,王衝謝過兩位長官,就準備釋放黃炳文。

    對於黃炳文昨天的行動,劉守有並不知內幕,本以為是因為情報有誤,才導致他冒險抓捕蔡德忠,但有件事頗為蹊蹺,王衝為何帶人去了蔡府?許靈兒為何敢追到午門?

    劉守有認為王衝等人肯定有事瞞著自己,暗自對他們遷怒於心,此刻,他還是麵帶微笑地講道:“王鎮撫,恭喜、恭喜!趕緊回家看看吧。”

    這時,王衝忽然發現,朱輝躲在暗處正給他遞眼神,趕忙對二位長官又施一禮,躬身答道:“卑職及拙荊、還有新出生的犬子,給二位大人拜年!感謝二位大人的祝福,承蒙二位大人的恩典,因卑職辦事不夠縝密,給大家添了麻煩,還請二位大人恕罪。”

    劉守有講道:“經過司禮監黃公公的證實,黃炳文確實接到了東廠的密報,才鬧出了一些誤會,今日我陪同成國公老王爺見駕,吾皇萬歲已經赦免了你們的罪過,改日進宮叩謝天恩吧。”

    “皇恩浩蕩!卑職感念天恩,此生忠心報國,保我朝江山穩固、佑我朝蒼生。”王衝答道。

    朱希忠接著講道:“王衝,黃炳文以錦衣衛的身份,調撥到東廠當差,擔任掌刑官一職,今後歸黃公公節製,你不要再管他的事情,開春之後,趕緊派許靈兒再赴扶桑,還有不少差事,都等著他們去辦。”

    這時,劉守有進了刑訊房,把黃炳文帶了出來,隻聽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講道:“成國公老王爺、劉大人,卑職辜負了二位大人的栽培,如今追悔莫及,任憑大人處置……”說著,便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看罷他這番表演,朱希忠頓生厭惡之情,麵露慍怒地看著他,而沒有答話。

    劉守有訓斥道:“膽大的狂徒,竟敢戲耍本官,我問你,你要捉拿的妖道,現在何處?”

    黃炳文匍匐在地,止住哭聲答道:“啟稟二位大人,卑職深信東廠的密報無誤,犯官蔡德忠勾結那從宮中潛逃的妖道玄德真人,企圖在聖宴之上圖謀不軌,盡管逆賊蔡德忠已死,如今,那妖道仍活躍在活躍於東南沿海一帶,在寧波、南京等地發現了他的蹤跡,他們依然不會安省,卑職特此請命,前往南京、寧波等地,繼續辦理此案。”

    躲在一旁的朱輝聞聽此言,心中暗自叫苦,看來,黃炳文還得回南京跟自己搗亂,便聳了聳鼻子,衝著王衝直搖頭,那意思是讓他趕快製止,但王衝又能有什麽辦法?

    朱希忠問道:“王衝,蔡德忠的家眷全被關押在詔獄,審訊結果如何?”

    “啟稟王爺,經過連夜審訊,從未聽說蔡德忠勾結妖道之事。”王衝答道。

    這時,黃炳文擦幹眼淚,狠狠瞪了王衝一眼,答道:“啟稟王爺,此等機密大事,蔡德忠斷不會讓家裏人知曉,卑職昨日包圍蔡府,也曾抓人審訊,確實如像王大人所言,蔡府家眷對此都不知情。但據卑職調查,蔡德忠有一小妾,名喚吳蓮,其哥哥吳襄,正是蔡德忠與那妖道的聯絡人。昨日,蔡德忠進宮赴宴,他帶在身邊的正是吳蓮,卑職抓到蔡德忠之後,正準備捉拿吳蓮之際,許千戶帶人突然出現,攔住了卑職,把那吳蓮放跑了,故此,卑職特此請命,在京城捉拿吳蓮,再赴江南捉拿吳襄和那個妖道,請二位大人訓示。”

    聽到此處,朱輝頓時大驚失色,由於他一天一宿沒有睡覺,突然感覺頭一暈,差點兒栽倒,這時,冷嗖嗖的寒風吹來,不禁激靈靈打起了冷顫……

    這時,王衝和黃炳文都觀察到了,躲在一旁的朱輝撒腿就跑。

    劉守有點頭講道:“看來,那些妖孽依然在江南興風作浪,事態極為嚴重,請王鎮撫先不要急著回家,我們趕快商議,部署抓捕吳蓮。王衝、黃炳文,事不遲疑,王爺和本官都想聽聽你們的見解。”於是,他們一起來到帥帳議事。

    朱輝生怕王衝回家後,直接把吳蓮交給錦衣衛處置,飛也似地逃出衙門,一路小跑來到王衝家附近,喘息了片刻,摸摸身上還有些銀子,急忙跑進對麵的胡同,準備找個車馬行租輛馬車,立刻帶著吳蓮回南京。

    穿街過巷,終於找到了一家,朱輝一進門,便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大聲講道:“找你們掌櫃的出來說話。”

    車馬行的夥計一看,這大過年的來了位錦衣衛,怕不是好事,趕忙點頭哈腰地笑道:“小的給大爺拜年了,請問這位爺有什麽吩咐?”

    “幫我套輛馬車,找個老把式,本旗有緊急要務,得立刻趕赴金陵。”

    “大爺,車夫們都回去過年了,今天大年初二,掌櫃的帶著少奶奶回了娘家,還真沒人能做主。”

    朱輝一聽就急了,馬上拿出一袋子銀子,往桌上一拍,命令道:“快去給我想想辦法,價錢好商量。”

    夥計嚇得直往後退,諾諾地答道:“這、這,小的可做不了主。”

    知道錦衣衛的身份非常好使,朱輝冷笑了一聲,接著講道:“本旗奉命秘密辦差,若是誤了朝廷的大事,你擔待不起,廢話少說,快去給我準備馬車,需要多少銀子,隻管開口。”

    一看這架勢,小夥計意識到得罪不起,便大聲喊道:“少東家、少東家,有買賣來啦!”

    眨眼的功夫,跑來了一個小夥兒,年紀和朱輝年歲相差無幾,聽罷夥計的介紹,這小夥兒樂了,笑嘻嘻地講道:“我早就想去江南玩耍,家父一直不放心,嗬嗬,總旗哥哥,你若答應帶我在南京玩到立夏,我來給你趕車,如何?”

    打量著這位車馬行的少東家,發現他麵目慈善,一身闊少的打扮,長得虎背熊腰,一看就有膀子力氣,趕車自然不在話下,朱輝微笑著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姓宋,名河,呼保義宋江的弟弟,哈哈……”

    一聽就是個爽快人,朱輝拍著他的肩膀,自我介紹道:“在下姓朱,名輝,錦衣衛北鎮撫司總旗,今日能與宋公子相識,實乃三生有幸,等到了南京,有吃、有喝、有住,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朱總旗,那就趕緊走吧,若是被我爹和後娘知道,那可就走不成了。”說罷,宋河就去套馬車。

    為了趕在錦衣衛搜捕之前出城,朱輝心急如焚,追到了宋河的近前,把一包銀子遞了過去,講道:“老弟,咱們都是爽快人,這些錢你先拿著,套好了馬車,你就在門口等我,我這就回去複命。”

    宋河一把推開了那包銀子,答道:“總旗哥哥,你這可就見外了,到了金陵,俺還少不得麻煩你,請放心吧,保證誤不了事。”

    於是,朱輝拉著宋河到了胡同口,指著王衝家講道:“好兄弟,你把馬車準備好了,就到那座宅子後麵,聽見我的口哨聲,再到門前接我們。”說著,他吹了聲口哨,辭別了宋河,快步離開了車馬行。

    朱輝本希望趁著王衝還沒回來,瞞著許靈兒和郭奕,悄悄把吳蓮帶走,這時,王衝突然回來了。

    懷著揣揣不安的心情,朱輝打開了院門,問道:“衝哥,回來了?”

    “你跑那麽快幹什麽?為何不等等我?”

    朱輝的心裏發虛,不敢正眼去看王衝,低聲答道:“衝哥,快去看看你兒子去吧,小寶貝非常可愛。”

    這時,許靈兒出來打水,發現王衝回來了,激動地喊道:“衝哥,趁現在小寶貝沒有睡覺,趕快去抱抱他。”

    王衝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急匆匆去了臥房,就聽屋裏傳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

    朱輝在客房沒找著吳蓮,問道:“靈兒姐姐,蓮兒現在何處?”

    “正在和丫鬟一起給孩子做衣服,你們抓到黃炳文了嗎?”

    “抓是抓著了,聽說司禮監大太監黃錦,把他保下了下來,他如今當做了東廠掌刑官,馬上還要去南京,要捉拿吳襄和那妖道……”

    未等朱輝把話講完,許靈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問道:“為何會是這樣?”

    “姐姐,我也說不清,等回頭讓衝哥給你細說吧,反正我得趕緊回南京,黃炳文這王八蛋還得去搗亂。”

    許靈兒擔心朱輝一個人應付不了,急忙講道:“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姐姐,那倆丫鬟靠不住,衝哥家裏需要你幫忙,等請了新的保姆,恐怕得等到正月十五以後,再說,即便你去南京,也呆不了幾天,我剛才聽成國公老王爺說,開春你就得走了。”

    正在這時,突然傳來了兩個丫鬟的哭聲,有人喊道:“我的親娘啊,我為何如此命苦……”

    “你肯定是騙我們的、你肯定是騙我們的!你怎麽能是吳公子的妹妹,怎麽看你也不像蔡大老爺的夫人……”

    “吳襄真的是我哥哥,他真沒在京城養病,現在蔡府已被抄家,除了我之外,他們全被錦衣衛抓走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咱們去找王將軍問個明白。”

    聽罷她們的對話,許靈兒和朱輝都清楚,那兩個丫鬟還沒死心,急忙推門進了廂房,隻見有個丫鬟還在哭哭啼啼,另一個則顯得義憤填膺,吳蓮坐在床邊正唉聲歎氣……

    “先不要吵鬧,吳蓮所言都是真的,現在,假羅阿敏被關在南京棲霞寺,一夜之間飛黃騰達的美夢,你們也別再想……”

    沒等許靈兒說完,有個丫鬟氣憤地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騙我們進京?”

    正在享受天倫之樂的王衝,聽見了廂房裏的吵鬧聲,一進門就看見了吳蓮,便皺起了眉頭,朱輝見此情形,急忙起身擋在了她的麵前。

    看著這位滿眼淚花、嬌喘微微、如姣花照水、似弱柳扶風的姑娘,王衝輕聲問道:“請問這個姑娘可是吳蓮?”

    吳蓮起身道了個萬福,柔聲答道:“奴婢吳蓮拜見王將軍……”說著,兩行淚水流滿了雙頰。

    這時,朱輝麵露難色,講道:“衝哥,我已經查明,吳蓮是無辜的……”

    許靈兒也跟著講道:“衝哥,我已經審過了吳蓮,她確實是無辜的,現在對她該如何處置?”

    聽他們都說吳蓮無辜,王衝立刻做出決斷,點頭答道:“既然如此,朱輝,你速帶她們三人返回南京,暫時安置在湯大官人府上。”

    聞聽此言,這倆丫鬟不幹了,她們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還沒看見紫禁城到底什麽樣,哪肯舍得輕易離開?有個丫鬟大聲嚷道:“王將軍,還送我們回南京幹什麽?再說,你家裏不能沒人照顧月子人。”

    王衝講道:“經司禮監太監黃錦調停,黃炳文現在歸東廠調遣,如今,他以捉拿吳蓮和玄德真人為由,布下天羅地網,要全城大搜捕,畫師跑到詔獄問詢蔡府的家眷,正在給你們三人畫像,畫影圖形捉拿你們,再晚一步,恐怕連城門也出不去了。”

    有個丫鬟聽出了問題,爭辯道:“蔡府沒人見過我們,如何給我們畫像?如今,我們不盼著進宮侍奉娘娘了,王將軍,能不能就讓我們留在你的府裏,反正伺候夫人坐月子,也是需要人的。”

    發現兩個丫鬟不願走,王衝也不勉強,昨晚若不是她們在場,家裏還不知生出什麽好歹,於是,對她們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決定讓她們留下來。

    為了打消這兩個丫鬟不著調的念想,許靈兒問道:“知道為何帶你們進京嗎?”

    兩個丫鬟全都搖了搖頭。

    許靈兒講道:“剛才王將軍已經講了,東廠掌刑官黃炳文,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黃大人,他和吳襄、陳元化以及那妖道玄德真人,勾結在一起圖謀不軌,我把你們帶進京城,本是為了抓到黃炳文之後,讓你們兩個作證的;而如今,這位黃大人已經反水,無論是你們兩位,還是吳襄、陳元化,還有那妖道玄德真人,全都成了他的死敵,倘若你們落在他的手中,還能好得了嗎?”

    這倆丫鬟聽明白了,相互看了一眼,同時跪倒在王衝麵前,叫道:“老爺,收下我們吧,我們知道老爺、太太都是好心人,好人自有好報,今後我們老老實實,在府中任勞任怨、伺候夫人和公子,決不再做什麽春秋大夢。”

    許靈兒接著講道:“平時你們說家鄉話,我們也聽不懂,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我叫沉魚。”

    “我叫落雁。”

    許靈兒威脅道:“沉魚、落雁,你們二人切記,今後不管什麽人來問,堅決不能講吳蓮來過咱家,如若不然,也就暴露了你們的身份,黃炳文陰險歹毒,一旦抓到你們,不光你們活不了,還得禍及九族。”

    朱輝把嘴一撇,心中暗想,這二位名叫沉魚、落雁,怪不得她們天天盼著進宮……

    王衝講道:“你們起來吧,能幫我在家中照顧妻兒,王某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兩個丫鬟嚇得噤若寒蟬,但心中卻十分高興,謝過了王衝和許靈兒,起身去給嬰兒洗尿布。

    等他們走後,朱輝給王衝躬身施禮,講道:“我和蓮兒不忘哥哥的大恩大德……”

    許靈兒推了他一把,微笑著講道:“囉裏囉嗦的,還不帶上你的蓮兒,趕緊逃命去吧!”

    “衝哥,替我問候奕兒姐姐,靈兒姐姐,謝謝你!”朱輝說罷,拉起吳蓮便往外走。

    王衝把他們送出了門外,將自己的馬給了朱輝,講道:“好兄弟,快走吧,越快越好,我擔心吳蓮的畫像已經送到了九門。”

    “哥哥,請多保重!兄弟早做好了準備,有馬車正在等著我們。”說罷,朱輝吹了聲口哨,宋河趕著馬車到了他們的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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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創作,經常要進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方法處理,本書采用的是文學作品創作中的摘選角色,延伸旁支劇情作為主幹的方法,有關宋河的來曆,和全真教有關,關於他的傳奇,還將會在第五、六卷中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