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族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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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敵書信,十八封!”
望著從屋子裏隱蔽暗格中搜出的泛黃書信,林星兒全身忍不住地顫抖著,嘴唇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手緊緊地握拳,好看的指甲也扣進血肉裏,把手掌心染成了一片刺眼的猩紅色。
“南寧王私通敵國證據確鑿。聖上有旨,將南寧王府滿門抄斬。”
傳令官站在刑場上,剛把聖上的旨意念完,黑壓壓的人群便迅速騷動起來,紛紛激動地熱議著這個話題。
“通敵想這南寧王當年也是個英雄,騎馬打仗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硬是跟著聖上打下了大周王朝的江山,可沒想到他臨老了卻幹出這種事”
“可不是嗎。虧得聖上還和他稱兄道弟,給了他親王的封號,欽點他女兒做皇太子妃,結果誰知道他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呢?”
“人家哪裏想做親王了,想做的怕是那個皇帝位置吧?”
“就是。虧我之前還以為南寧王是個好官,沒想到也是一個滿嘴仁義的偽君子。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他當成英雄。”
“造孽啊,造孽啊,放著好好的英雄不當卻非要當狗熊。”
“說起來,還好這星兒郡主一個月前墜崖身亡了,不然今天還有好戲看。之前我還覺得星兒郡主福薄,沒有當成皇太子妃,現在想想她簡直積了幾輩子的福氣啊。”
……
耳邊不斷響起刺耳的謾罵聲和譏諷聲,讓林星兒氣得渾身發抖。那些惡毒的話語從四麵八方向她襲來,仿佛千萬把刀子將她的心髒一點點淩遲,讓她痛得幾乎窒息。
“這些人還真是善變啊!父親打下天下時,這些人崇拜地稱他為戰神,把他當成天賜的英雄;父親受封親王時,他們露出最軟弱的淚水,謙卑恭敬地求父親為他們主持公道;而現在父親有難,他們卻不知廉恥地辱罵他,恥笑他……人心啊,當真是涼薄至此!”
她抬起憤怒的眸子,怒氣衝衝地望著周圍這些醜陋的嘴臉,恨不得將他們惡毒的嘴巴撕碎,不讓父親聽見這些怨毒的咒罵聲。然而她卻不敢有任何的動作,隻能像隻過街老鼠般躲在人群之中,不敢讓任何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一個月前,父親就發現大夏王朝的帝王、他的結拜兄弟姬虞崖對他起了疑心,想要設計對付他。為了保證她的安全,父親便偽造了她墜崖身亡的假象。沒想到,現在卻真的救了她一命。
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是洗清南寧王府冤屈的唯一希望。她的生命早就不屬於她一個人了。林星兒咬了咬牙,心裏暗想道,總有一日,她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正狗熊的是那個虛偽多疑的皇帝!林星兒死死地咬著紅唇,克製著自己的怒火,不動聲色地隱匿在人群之間,宛如一把隱藏在劍鞘中的利刃,時刻等待著一擊致命的機會。
“把犯人帶上來!”監斬官冷漠無情地高聲宣布道,眼中滿是輕蔑與不屑。南寧王自視清高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任人宰割的份兒。
指令一發出,身著金色盔甲的士兵就壓著兩百多個囚犯走了上來。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即使他身上遍布傷痕,手腳帶著鎖鏈,也不能讓他彎下高傲的脊梁,他的眼睛裏充滿了堅定與剛毅,如岩石般堅不可摧。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絕美的shǎo fù,即使沒有了華麗的衣裳和煩複的首飾,她的眉眼裏也透露著高貴與傲氣,美麗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與其他囚犯的哀嚎求饒不同,這兩個人神情淡漠無比,似乎絲毫不在意生死。他們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宛如一對甜蜜的戀人。
“爹爹!娘親!”林星兒緊緊地咬住了牙齒,才忍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呐喊。看著互相扶持的父母,她的眼中早盛滿了淚水。這是她最親的人,也是這世上最疼愛她的人,然而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送死!
“時辰到,行刑!”
聽著監斬官冷漠的號令,囚犯們哭得更加慘烈,如厲鬼啼哭般淒厲無比。然而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手起刀落,眨眼之間,哭喊聲全部戛然而止,兩百多個人頭齊齊落地!
刑場上響起了一陣整齊的倒吸冷氣的聲音,這樣慘烈的場景他們還是頭一回見。林星兒的身形猛的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住。兩百多條鮮活的人命,就這樣被無情的終結。那裏麵有疼愛她的奶娘,有喜歡跟她鬥嘴的小廝,有怕黑愛哭的婢女,而現在他們全都成了冷冰冰的無頭屍。
偌大的刑場,刹那間隻剩下南寧王夫婦。他們眼中沒有一絲恐懼,淡漠得如同平靜的湖水,這世上早已沒有什麽能逼迫他們屈服。
“皇太子殿下到!”在太監尖厲而又急促的通報聲中,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如眾星捧月般走了上前。他的身影剛一出現,整個刑場便沸騰起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這個天之驕子。
皇太子剛行及冠之禮,臉上還有些許稚氣。他雖算不上俊美非凡,可眉眼裏的貴氣卻是常人所無法比擬的,瞬間就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然而比起他的長相來,大家更關心的是這樣尊貴的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刑場南寧王一案是否出現了轉機
林星兒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渾身緊張得不斷戰栗。難道是聖上終於想明白了,要赦免父親?剛剛那一切都隻是聖上在嚇唬父親,聖上一直相信父親是清白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皇太子的話打入了穀底:“林伯伯,我是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姬伯俊歎了口氣,讓下人給末路的英雄送上了一杯美酒。看著對方苦澀的笑容,姬伯俊也不由得歎了口氣。眼前這個人差點就成了他的嶽父……
一想到他的未婚妻,姬伯俊就一陣心痛。他和星兒,也隻能說是有緣無分。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如今左右為難。
當年的南寧王英勇無比,百戰百勝,年紀輕輕就被稱作戰神,三十歲不到便已封王拜爵。軍中更是隻知南寧王,不知聖上。近些年,南寧王與父皇的情誼更是漸漸變得微妙無比,兩人雖仍以兄弟相稱,但父皇卻對南寧王防備猜忌起來。一次又一次的戰功,越來越高的聲望,終於讓父皇下定決心除掉這個結拜兄弟。大周王朝隻能有一個王,而那個王絕對不會是他南寧王。
他知南寧王定不會謀反,可父皇生性多疑,他不敢也不能為南寧王求情。皺眉思量了半晌,姬伯俊還是放棄了跟對方話別的念想,南寧王如今是逆賊,而他是太子,兩人還是不要沾上關係的好,給他送酒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太子真是宅心仁厚啊,這個時候還想著來送送南寧王呢。”
“就是啊。這個時候大家都想著跟南寧王撇清關係,隻有太子還這麽念著舊情。”
“有這樣宅心仁厚的太子,是我們的福氣啊。”
聽著人群中不斷傳來的讚美聲,姬伯俊臉上露出了一分得意之色,誰都喜歡聽讚美的話,他也不例外。然而他剛一偏頭,便對上了南寧王夫婦淡漠的眼神,瞬間羞得無地自容,隻能紅著臉低下了頭。
“時辰到,聖上有旨,南寧王身為開國元帥,恃功而驕,勾結奸佞,妄圖顛覆大周王朝,判其夫婦受五馬分屍之刑,死後不得立碑!”監斬官無情的聲音再度響起,讓林星兒最後的幻想徹底破滅。她渾身如遭雷擊般,瞬間僵在了原地。
五馬分屍!這怎麽可能這一定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若是沒有她父親,哪有如今的大周王朝,聖上不會如此狠心絕情的!
“啊!”就在她心神不寧間,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場上傳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南寧王將太子賜他的酒杯砸碎,用碎片割破了南寧王妃的喉嚨,鮮血頓時泉湧而出,噴灑在刑場的大片角落。
林星兒眼前頓時一黑,差點倒在地上。她知道爹爹和娘親有多恩愛,也知道爹爹親手殺了娘親時該有多麽絕望,但也隻有如此他才能讓心愛之人免受酷刑的折磨。
“來人,快把他給我拿下!”姬伯俊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指揮著。害怕南寧王也一死了之,金甲侍衛連忙蜂蛹而上將他捆了起來。
林星兒恨不得現在衝上去殺了那些混蛋,但現實是她不能。她是“已死之人”,她救不了父親,更救不了南寧王府。
“嘶!”一陣響亮的馬鳴聲劃破寂靜的長空,讓林星兒幾近崩潰。她父親的四肢和頭顱被分別綁在了五匹黑馬身上,整個人完全淩空在地麵。隨著馬匹向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他的整個身軀瞬間就被撕裂,四肢殘骸隨著馬匹在地上不斷被拖行。
“不要!”在一片驚呼聲中,林星兒終於忍不住失聲驚叫起來,然而她的驚呼聲瞬間就被淹沒在了人群的sāo luàn聲中。刑場之下,人群躁動不已,這般血腥的場麵,讓他們全都神魂俱顫。沒想到一代戰神竟然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當真是令人唏噓。
林星兒不可置信地瞪大著眼睛,臉上早已爬滿了淚水。馬匹從她身邊經過時,在她臉上濺上了父親的鮮血,還帶著溫熱的體溫。她喘著大氣,如錐心般痛苦地看著父親的屍骨被馬匹肆意踐踏著。
刑場上的姬伯俊麵有不忍,卻也長舒了一口氣。南寧王順利伏法,父皇也該安心了,他也能睡個好覺了。
將姬伯俊的神態盡收,林星兒無聲地大笑了起來,這就是她的青梅竹馬,一個差點成為她夫君的男人,原來他根本就是一個虛偽怯懦的偽君子!等笑夠了後,她才絕望地擦了擦眼睛的淚水,對自己立下了誓言,從今天起,她絕不會再為任何人流一滴眼淚。
從今以後,她便是一個神,一個向天下人fù chóu的神。
林星兒壓低了自己的鬥笠,將大半張臉都完全遮蓋住。她最後再看了看血色刑場,決絕地轉身離去。
姬虞崖啊姬虞崖,你當真是心狠手辣,連自己的結拜兄弟都能下此狠手!她南寧王府兩百七十八條人命,除了她之外,竟無一人活口!姬虞崖,既然你無情在先,就別怪我無義在後。林星兒眼中的痛苦慢慢凝聚成了滔天的仇恨,看著滿地的屍身和被鮮血染紅的大地,她在心裏暗暗發誓:“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她一定會讓姬武虞崖生不如死。總有一日,她會讓姬虞崖跪在她麵前,求自己殺了他。而那時,她會讓姬虞崖體會到什麽叫做真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