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涯無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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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女子臉上會有那般毅然地表情,“我會護好他的,你放心。”談話間,她已然變得更加虛弱了,如今我近乎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我起身想要抓住她,卻是徑直穿過了她的手臂,“淳兒,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那落魄的容顏,那憾然的容顏看得讓我心酸。
“你別走別走,他沒忘你,真的沒忘你,你堅持住,堅持住。”或是因了我們本是一人,她此刻那般的心碎肝裂之痛我竟能真確無二的體會到,我的眼淚像是凡間七八月的雨,簌簌的停不下來。
她顯然覺得我是在安慰她,不過笑笑,淡然之態已然超脫生死,“淳兒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你聽我說,二姐曾與我說過,二哥在我出生之前是個冷漠之人,常常一日也不會說上一句話,可自我出生之日起,他仿的變了一個人,原因不過是因了第一眼瞧見我就覺熟悉,這麽多年來,我驕縱無禮,他卻始終容我讓我。現下我知道了,不是因為我是他mèi mèi,而是因了這億萬年來,即便他元魂散落,卻仍未曾忘記過你。你堅持住,堅持住,我帶你去見他,我帶你去見他。”
“我已然……”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你附在我身上,附在我身上行嗎?”
“會損了……你的……靈力。”
“沒關係,隻要能見他一麵,怎樣都可以,你快些,快些。”一瞬的,我覺著逼人的寒氣襲進了軀體。
“為何我還有意識?”
“我已然控製不了你了,你帶我去看看他吧。”
“好。”
此刻我的禁製還未曾消除,我覆手結印化了籠罩在頭上的兩層結界直飛到忘憂閣,“二哥,二哥。”尋了一圈也為見到他的蹤影,我忽的想到,或是在大殿,不,定是在大殿。
大殿外駐守了父王的十二護衛,皆是我寒冰族的驍勇之士。
“我二哥是不是在裏麵。”
“回二殿下,二殿下正在與大王於大殿內商討要事,還請您先回去吧。”
“讓開。”
“殿下,還請回去!否則休怪末將手下無情!”
“我說讓開!!!”
“二殿下得罪了。”十二個人傾巢而出,冰雨、雪劍、滾球瞬時向我襲來,我不能戀戰,須臾間迅速結印,瞬時從他們身邊側身而過,待他們還未反應過來,迅速設下禁製轉身離開。
“做得不錯。”
“二哥就在裏麵了,你堅持住。”
“這般為我,謝謝。”
“你我談什麽謝,光是兩千年的陪伴我便願為你做這些,更何況你我本是一體,而他又是我二哥。”
一路飛過長長的走廊,掠過許多守衛,他們或慌張或訝異的臉瞬時被我凍住,推開大殿,殿內諸人見我皆是訝異非常。二姐迎麵而來“禁製還未除,你這般……”
“淳兒?”
“混賬!你這是做了什麽?”
“父王……”我跪地立腰,天下之大,我最怕的隻有他。可勢態已然不是我能拖延的,我能感受到體內的拂曉已然越來越虛弱,若是再這般下去,怕是要遺憾終生了。
“父王息怒,淳兒定是有什麽事才會這般莽撞。”每每這時,二哥定會幫我。
“二哥……”兩千九百多年來,我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見二哥,第一次見到二哥時竟有了心碎的感覺,我知道,這是拂曉的心碎,也是拂曉的迫切,更是她億萬年的等待。
“淳兒快別哭,這是怎麽了?怎麽了?父王我先帶淳兒下去。”二哥瞧見我眼淚簌簌的往下落,一個大步走向前來,抬手扶去我的淚,也不等父王應聲,一把拉起我便往外走。殿門在背後重重地關上,我知道拂曉已然等不了了。
我站著不動,二哥不斷的用袖子擦著我的眼淚,我抬起手撫了撫他的臉,“二哥(九幽),我想你了。”
“今日我的淳兒這是怎麽了?竟會因想我便這般莽撞?瞧瞧這哭鼻子的模樣,也不怕人笑話。”他笑盈盈地一把抱住了我,“好了好了,是二哥不好,一月竟未去看你,不哭了不哭了,都是二哥的錯。”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像小時候許多次那樣溫柔。
此刻拂曉最後一絲殘魂也已然要消失了,“淳兒,謝謝,替我好生照顧他,此生,我無憾了。”話罷,我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半絲魂魄,她——就這樣消失了,在她的九幽的懷抱裏消失了。
二哥放開我不知怎的突然捂住了心口,猛地蹲了下去,好一會才漸漸緩了過來,我呆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原來這世間的情竟可以這般綿長,億萬年的等待與守候,縱是記憶全無,也能第一眼認出她來。縱是從未看見,在她消散的那一刻也會痛徹心底。
“淳兒快別哭了,你瞧,二哥的心都絞痛了。”
我心下突然難過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喉間一陣甜腥驟起,“噗——”
“淳兒,淳兒,這是怎麽了,怎麽了?你別嚇二哥,淳兒——”二哥焦急的聲音漸漸越來越小,因了不住的眼淚,眼前的他也變得越發朦朧起來,嘴角的甜腥味還在不斷湧出,二哥扶著我的手已然染了個通紅,一滴一滴滴在地上,鮮豔得刺眼。再向前,是父王和二姐匆忙而來的身影,我想對二哥笑笑說聲沒事,可嘴角一張又湧出許多腥紅。漸漸地、漸漸地,二哥的聲音我已然聽不清了,嘴邊的溫熱也漸漸感受不到了,一切歸於黑暗。
黑暗裏,二哥穿著淡綠衣衫,廣袖儒雅,笑意微拂,“該你了,拂兒。”他是九幽。
“不下了不下了,又是我輸。”一旁的女子是拂曉,模樣與我的臉間或重疊。
“這就生氣了?”與二哥一般,這男子寵溺地捏了捏拂曉的鼻子。
“哼。”
“好好好,你說怎樣才能不生氣,我都依你。”
“真的?”
“真的。”
“我要你常常久久地陪著我,縱是坐化我也要與你一處。”
“定不會叫你孤單一人,縱是坐化,我也定不會忘了你。”
拂曉不知道其實她從未孤單也從未被忘卻,因為二哥一眼便認出了我,因為二哥一直在我身邊。縱是碎裂的他,也一如既往的護著拂曉,他守了諾言,而你卻不可再問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