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掌使，不巧得很，我回來了！”

    乍一聽這聲音的時候，夜無天便有種不好的感覺，似乎今日將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情，當他再看到吳憂那幾乎入了南海分部之後便是從未見過的淡淡笑意之後，更是忽然間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這還是他認識的忘閻王麽？

    從吳憂來到這第一日，他便是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般，日日都是冰冷的臉龐，加上那行動果斷帶上幾分濫殺無辜的脾性，沒有哪個掌信使願意與吳憂走得太近。

    而他作為首席掌信使卻是因為任務交接必須與吳憂接觸，所以他與吳憂接觸得算是很頻繁了。

    平心而論，如果吳憂是他的親信，他會很開心，因為這樣的人，能力確實不錯，關鍵是還沒看出有多大私心，比起他這些年的一些“功績”倒是清廉的多。

    但，吳憂這個人是一個不可掌控的因素，他們同為掌信使，倒沒有什麽絕對的等級之分，頂多隻是論資排輩，要真論管束，那還都得褚道來定奪。

    褚道身為琉璃閣閣主，見慣了世麵，一聽到吳憂這玩味的話語，便是覺得事情有貓膩，便也沒有在意吳憂這般無禮，反倒是點開了話題。

    “忘掌使多日未歸，可是有什麽特殊緣由？”

    吳憂覆手一翻，三枚鮮紅的血晶便是拿了出來，遞給了褚道，“這是羅刹海本應給的報酬，總共得到五枚，按照規矩，除去報酬之外的掌信使可以自由支配，另外兩枚我已然用了！”

    褚道點了點頭，對此倒沒有異議，琉璃閣對待閣內之人都是有規矩的，掌信使出任務，一方麵要維護琉璃閣的威嚴，收回一些違約的承諾，但是鑒於掌信使的風險度也極高，所以允諾的酬勞也是極為豐厚的，除卻他們要收回的一些東西，其餘的東西若是得到了可以自由支配。

    這便是用人之道！

    其實，相對於吳憂，琉璃閣還是很具有包容度的，因為他們自從存在以來，還沒有哪個掌信使能夠做到如同吳憂這般一言不合便是大開殺戒的，琉璃閣對於當初吳憂索要的自由裁量權真的是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包容。

    甚至於，此刻褚道都有種後悔承諾了這件事情，吳憂的自由度實在是太難控製了，羅刹海本來不至於傾覆的，隻要收回了三枚羅刹血晶，便算是了結了，但吳憂偏生將他們連根拔起，還將人家剩餘的人扔入了光野原，重現關閉了海線，不可謂不狠。

    “因為吸收羅刹血晶的緣故，我耽擱了一段時間，不過收獲卻是不小，我覺得有些東西閣主需要過目一下！”吳憂目光微沉，將早已整理好的賬目一應物件交給了褚道。

    褚道本來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翻開了那一頁頁賬目之後，卻是有種越發心涼的感覺，因為震驚，因為後知後覺，他甚至於在看到最後一頁前都未曾抬頭看過夜無天一眼。

    吳憂隻是垂手而立，整個過程對於夜無天亦是沒有投去什麽譏諷的眼光。

    書房靜悄悄，唯有夜無天覺得有些過於寂靜，似乎另外兩人都在無聲交流，而他如同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一般，有些焦躁難安。

    “犯人，為何我竟會有這樣的感覺？”夜無天心中猛然驚疑，修士的感應有時候是極為準確的，當他想到這一層麵的時候，便是不自覺的有些鬼祟起來。

    莫非這忘閻王消失了二十餘天，是發現了什麽？

    不，他才來了三個多月，怎麽可能？

    末了，待得褚道將最後一頁快速瀏覽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卻是讓原本隻是神色淡然的褚道變得陰沉如水了。

    褚道毫不掩飾的目光看向了夜無天，道：“夜掌使，我竟不知大樹底下好乘涼卻是你這般乘涼之法！”

    夜無天心中猛然一沉，眼中驚慌之色閃過，顯然是有些心虛了，在褚道那般銳利的眼神麵前，他感覺自己一切無所遁形。

    “閣主，此話從何說起？”夜無天勉強擠出了一分笑容。

    但是他那早已開始運轉的念力卻是毫不掩飾地揭露了他此刻心中的不安，夜無天慌了。

    褚道似乎被夜無天那厚顏無恥的模樣一時間激得越發無語，身子微微有些輕顫，就欲嗬斥起來。

    然而，吳憂卻是適宜地站了出來，手中一晃，一枚記憶水晶躍然掌上，“就從這記憶水晶說起吧！”

    吳憂嘿然一笑，念力激發之下，當日那晚夜逍與美妾的對話便是極為流暢地響徹在房中。

    這換個地點本應當是極為享受炫耀的話語，此刻在夜無天聽來卻有一種腸子都悔青了的感覺，他的好侄兒還真是口無遮攔，這種事情是能夠當著一名美妾說的話麽？

    夜無天懊惱懊悔，但他最恨的卻還是吳憂！

    沒想到隻是晚一步下手，居然讓吳憂反過來倒打一耙，這讓老奸巨猾的夜無天有一種栽到了坑裏的感覺。

    十幾年來，他從未失手，但就這一次，卻是讓吳憂直接捅到了褚道麵前。

    琉璃閣會如何，他將會如何，那個畫麵似乎已經展現在眼前了。

    “忘憂，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夜無天幾乎是沒有任何辯駁，他如何不知道忘閻王的手段，既然忘閻王反擊了，定然不會留手。

    所以這一刻，夜無天隻有一個想法，他要報複吳憂。

    幾乎是在一瞬間，夜無天便是施展了光境之力，緊接著便是冕冠之火噴湧而出，化作一道火龍朝著吳憂纏繞而去。

    褚道當即便是暗道一聲不好，吳憂當初接任掌信使時不過是風穴之境，就算他提升得再快，也不可能是夜無天的對手，至少此刻褚道想要保的人絕對是吳憂。

    但顯然，夜無天距離吳憂更近，他的出手更快，幾乎轉瞬的功夫，火龍便是將吳憂籠罩，而夜無天則是在褚道陰陽二氣化出的攻擊之下瞬間被打飛了出去，夜無天尚還未走到最後一步同歸於盡，或許還來得及，褚道是這般想的。

    若是夜無天真的自爆了，或許就算他都無法救下吳憂，但好在夜無天尚未走到這一步。

    這一刻，褚道也顧不得夜無天，首席掌信使夜無天是決計不可能再擔任了，但忘閻王這個好苗子他一定得保住。

    “忘憂！”

    幾乎是在褚道將夜無天的力量驅散的同時，他看到了吳憂竟然毫發無損地朝著他笑了笑。

    “閣主，我已經達到流螢之境了，無需擔心，還是先將夜無天拿下吧！”吳憂建議道。

    褚道似是鬆了口氣，隨即便是身形消失在了原地，既然吳憂無事，那麽他作為琉璃閣閣主，一個被夜無天蒙在鼓裏多年的人，也該出出氣，好好跟夜無天算算總賬了。

    下一刻，在這南海分部的青天白日之下，兩道極為璀璨的光芒轟然相撞，緊接著，眾多琉璃閣修士便是看到一道身影如同彗星掃尾一般倒射而下，數百丈的念體之軀轟然撞擊在了成片的房屋之上，引來連片坍塌。

    “是閣主！”

    “那被閣主打下的人是....？”

    “好像是夜掌使？”

    一時間，不斷有人跑到琉璃閣外，看著天空上那道傲立的身形，那是他們琉璃閣現任閣主褚道，但凡進入琉璃閣之人都是清楚見過褚道的影像，不可能認不出來。

    但因為夜無天被褚道匆匆打落，這倒是令得剛剛走出房外的許多人不明就裏，什麽時候什麽人需要輪到閣主親自出手了？

    褚道見到諸多琉璃閣修士紛紛湧了出來，一副即將看熱鬧的場麵，雄渾之聲直接傳遍島嶼內外。

    “夜無天背叛琉璃閣，現罪名已經查實，即刻撤去首席掌信使之位，由忘憂暫代首席掌信使，待日後有更好的人選再做決定！”

    說罷，褚道也未曾在眾人諸多議論下再度解釋什麽，眨眼間直接出現在那夜無天敗落之地，一把拎起了奄奄一息的夜無天，朝著分部內廳而去。

    一路上拖拽的血痕，似乎清晰地提醒著眾人，背叛的下場。

    ……

    陰暗潮濕的地底，隸屬於琉璃閣南海分部的地牢中，吳憂正一臉淡漠地看著身前早已被深海精鐵所製的鐵鏈洞穿肩胛骨的夜無天，此刻地牢之中，唯有剩下吳憂和夜無天二人，至於褚道，在簡單吩咐了夜無天手頭上事務交接之後，便是火速趕回琉璃島了，他需要再度從諸多人選中選擇一名適合掌管南海分部的琉璃閣之人。

    吳憂雖然前景可期，但無奈進入閣內時間太短，暫代已是有些逾矩，想完全擔任首席掌信使，光時間資曆上便是無法突破重重非議。

    不過，這對於吳憂而言，卻已經十分滿意了，隻要短時間內能夠掌控南海分部，令得事關南天戰宗和巨鯊門的所有信息都從他手間指縫中流過，他便足以擬定很多計劃。

    “夜掌使，你放心，海夜島很快也會為這些年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的，你不用擔心一個人太孤單！”

    夜無天看著吳憂那越發如同魔鬼一般靠近的臉頰，悔恨萬分，當初就應該抱著必死的決心與吳憂同歸於盡的，他當時還抱著一絲幻想，能夠逃出生天，誰知這幻想終歸隻是幻想。

    “呸！”就算是夜無天使勁氣力，依舊隻能夠吐出這個字，卻是連一口唾沫都很難朝著吳憂唾棄而去。

    就在褚道將他扔入地牢的時候，他身上的八門盡毀，經脈悉數被截斷，念力盡失，形同廢人，加上這天生克製念力的深海精鐵所製的鐵鏈，夜無天能夠一口氣撐到現在，已是極為不易了。

    吳憂看著那有氣無力處處透著絕望的夜無天，沒有半分同情，在他看來，做壞人不是不可以，隻不過要做就要做絕，要做便要有失去一切的覺悟，這夜無天終究是墜入了利益之網，卻失了做壞事最應有的謹慎和後手，還有那一顆壞到底的決心。

    十幾年來的一成不變不思進取，注定了夜無天的沒落。

    “哦，對了，前不久我去了南天戰宗和巨鯊門的地盤看了一圈，似乎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兒，你和夜無法倒是野心大的很啊！”

    當吳憂說到這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了夜無天瞳孔猛然一張，似乎有什麽絕大的秘密被吳憂識破了。

    吳憂一把拖住夜無天的下巴，眼中似是帶著刀鋒一般近距離看著夜無天，“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願意此刻說出那兩大宗門極力掩藏的秘密，我保證留你們夜家一條血脈！”

    夜無天竭力張開了眼眸，那曾經上位者的威嚴消磨殆盡，留下的隻是幾近垂死的目光，“忘閻王，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吳憂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夜無天垂死之際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

    “我調查過你，然而卻沒有一絲線索，你像是一個憑空從琉璃島冒出來的人，你一出現便是手段狠辣，非同尋常，似乎任何利益都無法誘使你，我不相信有人可以做到這般，你出現在琉璃閣，究竟是為了什麽？”夜無天勉力說道，但那氣若遊絲的聲音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永眠。

    吳憂漆黑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為什麽，隻是想要變得更強罷了！”

    夜無天瞥了吳憂一眼，似乎在彌留之際還斟酌吳憂的話語，在他看來，忘閻王就如同一層迷霧一般，讓人無法琢磨，褚道英明了一世，卻糊塗了一時，這般危險的人留到現在就是養虎為患，他夜無天若是毒蛇的話，忘閻王絕對不會是屈居人下的猛虎。

    “我侄兒的性命，你能夠保下？”夜無天問道。

    他沒有詢問夜無法，他們兄弟二人琉璃閣定然不會放過。

    “可以，你應該知道我說話算數！”吳憂定定道。

    “好，我告訴你，南天戰宗和巨鯊門這段時間之所以形勢巨變，是因為就在他們共同的一處海域，似乎有一處絕密空間即將現世，在那裏，有著足以讓陰陽修士都為之瘋狂的東西，而據我和大哥分析，那處絕密空間，極有可能是鯨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