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眼睛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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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晚上去哪兒了?”

    喬娜眼珠一轉:“我找同學去了。”

    陶夕微微偏過頭:“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女的。”喬娜倒了點苦瓜水擦拭頸窩,“今天怎麽忽然開始關心我?”

    “最近世道不太平,走在街上也要小心……特別是你這樣的單身年輕女子。”

    喬娜撇撇嘴:“誇張。”她擰上瓶蓋,在外衣上擦擦,甩了下頭發,踏著冶豔的步子走進廁所。

    陶夕等了幾秒,起身走到喬娜桌邊,迅速把那張卡塞到喬娜提包的底部。做完這一切,她重新坐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喬娜提好褲子從廁所出來,一邊洗一邊低聲抱怨水真冷。

    一個上午在鍵盤和鼠標間歇作響過去。午飯時間,喬娜突然站起來,在提包翻找什麽。

    陶夕透過桌上的化妝鏡看著她,似乎在期待什麽。

    她找了好半天才從包裏揀起那張卡,口低喃:“原來在這裏啊……”

    陶夕的臉色冷下來。很明顯那並不是她所期望的dá àn。

    喬娜走出去,門“哐”地一聲。她似乎撥通了什麽人的diàn huà,講了幾句常見的開場白,後麵的話就聽不清了。

    丁夢嫻被關門的聲響吵醒,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

    “幾點了?”

    “該吃午飯了。”陶夕語氣淡淡,“你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知不知道今天幾號?”

    丁夢嫻揉揉發癢的眼睛:“201年月1號。”

    “我在淩晨問過你相似的問題,你說是2月29號。”陶夕抬頭看她,“你知道今年沒有29號。”

    “我那樣說嗎?”丁夢嫻從枕邊摸出眼鏡戴上,“看來寫把腦子寫糊了。”

    “你自我代入了嗎?”

    “自我代入?嗯……好像有吧。”

    “睡一覺就能恢複自我嗎?”

    “我沒有迷失自我吧……”

    “我曾經迷失過自我,那滋味兒很不好受。”陶夕自嘲一笑,“在噩夢裏,我覺得我就是米雅。”而且我現在也不能保證我殘存的自我意識有多強大。陶夕心想,殺死高凡,感覺不像是我自己殺的,更像是米雅在……

    “幹嘛把夢境看得那麽重要呢?你就是你,我就是我,這有什麽可懷疑的。”丁夢嫻一邊套毛衣一邊含混不清地說,“米雅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啊。”

    陶夕看著她,有點失望。她有很多話,可惜都不能對著丁夢嫻說。如果藍越在就好了……她想。

    停了一會兒,陶夕開口了:“對待自己筆下的人物,不應該有感情。作家或者畫家,都是一樣。既然已經牽涉其,就要保持理智。”

    丁夢嫻搖搖頭:“你講話越來越深奧了。保持理智是一件蠻容易的事嘛。”

    “是啊,不過……”陶夕緩緩舉起自己左,在眼前細細打量,“所想皆是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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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夕決定跟蹤喬娜,在下午一節大課結束之後。

    這不是她第一次幹跟蹤的事情了,有些細節處理地駕輕就熟。換上新衣服,戴上毛線帽,是喬娜沒有見過的打扮。她隔著一百米,不近不遠地追隨者那個粉紅色的影子,直到她上了58。

    58是雙層的,等的人很多,全都蜂擁到車門口,像一群搶食的蒼蠅,又像急著逃命的螞蟻。

    喬娜跟著人群爬上了二層——更多人喜歡高瞻遠矚的感覺。陶夕坐在一層後排靠左的座位,正好坐在喬娜的底下。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沒法算準喬娜會坐在哪裏,這隻是個巧合。

    公交一路走走停停,下車的人寥寥無幾。公交車從來沒有“超載”的概念。陶夕看著窗外晃過的景色,不禁有些同情站著的人。

    過了十站左右,喬娜終於從二層擠下來。陶夕抬做出整理帽子的動作,略微遮住自己的臉。在這裏下車的人倒是有幾個,陶夕排在最後,右腳被一個肥婆狠踩了一下,但為了不引人注目,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喬娜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察,挎著提包拐八拐走了十分鍾,終於停下了。她的目的地是寧城第二十四小學,聽起來像是“二十四孝”。

    陶夕躲進一家奶茶店,點了杯香芒,餘光瞟向她站立的地方。距離小學放學還有段時間,她們都還有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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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娜是來接孩子的。別誤會,那可不是她的孩子,隻是出於某種目的,她非來不可而已。

    放學的鈴聲終於打響,漸漸有孩子從大門裏跑出來。喬娜忽然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史上最大謊言”,就是一張報紙實拍圖,上麵印著六個大字“開學了,真開心”。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渴望開學的孩子,如果真有那麽一兩個出現,恐怕jǐng chá得調查一下他們在家是否遭受虐待。

    她等的人出現了。齊劉海,虎牙,剛上五年級,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喬娜洋溢起一臉燦爛的笑,從包裏拿出一個熊仔棒棒糖就迎了上去。

    “大姐姐!”安佳雨笑嘻嘻地接過棒棒糖,“好長時間沒有見你了,好想你呀……”

    “是想我,還是想棒棒糖?”

    “嗯……主要想姐姐,”安佳雨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有一點點想棒棒糖。”

    喬娜笑著摸摸她的頭:“我就知道,一個寒假不見,你肯定特別饞。”

    “我在家裏吃不到嘛……總說什麽蛀牙蛀牙……姐姐要是每天都來就好了。”

    “姐姐小時候也吃不到糖果。”喬娜的停在她頭上,“每次有什麽好的,全給我的弟弟mèi mèi吃了。”

    “姐姐家裏很窮嗎?”

    “不,並不窮,隻是家庭很糟糕而已。”喬娜笑笑,低下頭和她的視線平齊,“家庭是要自己選擇和創造的。你出生的那個家庭不是你選擇的家庭,因為他們強迫你當家人,你自己沒得選。”

    安佳雨不解地看著她。

    “你以為是家的那個家,隻是你組建真正家庭的墊腳石。”喬娜繼續說,眼神怪怪的,“你得自己找個家,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

    “大姐姐,你家人怎麽了?”

    “我沒家人。”

    “我是說你出生的那個家啊。”

    喬娜露出一個比吃蒼蠅還難看的表情:“不要提那個,我們說說有意義的事吧。比如說……我想成為你的家人。”

    安佳雨愣了愣,把裏的棒棒糖重新包好,塞到喬娜裏。

    喬娜不去接,隻是疑惑地問:“小雨,你怎麽了?”

    “我家有爸爸媽媽,電視上說,其他人進來會破壞……”

    “我不是來破壞你的家庭的呀,我是想加入你的家庭!”喬娜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搖晃,“我好想好想感受你們家庭的溫暖……你應該能理解大姐姐的吧?”

    安佳雨哇哇叫起來,其他接孩子的家長也循聲朝這邊看。

    “小雨!”安道臨的聲音終於從人堆後麵傳來。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隻是衝上前去拉開喬娜的,把安佳雨護在自己身後。

    平時安佳雨都是自己搭公交回家的。今天為了趕去一個老朋友的喬遷宴,他才開車過來接孩子,沒想到給他看見這一幕。

    陶夕咬著吸管靜靜看著。她不知道喬娜跟安佳雨說了什麽,總之不會是正常學生和老師孩子所應該交流的內容。看到安道臨趕來,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她看過兩集liete,有過親密關係的兩個人之間常有些微妙的身體語言,比如兩人談話時的距離比一般關係者要更接近,眼神閃爍地互瞥然後迅速移開。

    她已經百分百確定了。

    陶夕打了個嗬欠。她沒心思看接下來的扯皮場麵,跳下奶茶店的吧台椅,一邊往公交站走一邊撥diàn huà。

    “我以為自己見多了醜惡的事,今天才是真的大開眼界。”

    她這樣開頭,接著把自己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藍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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