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狩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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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個秋天我會愛上一個獵人

    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我會把雙腿纏住他的腰

    我會替他縫補衣裳

    我會死在他上

    我甘願

    ——南笙

    我總害怕生命有一天突然改寫,我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麽。

    有許多不受束縛的意識跑到我腦海,它們總是揮之不去,牢牢附在那裏。

    從脖頸到大腦再到全身,那些意識總是糾纏著我。

    陶夕突然睜開了眼睛。

    耳邊傳來有節奏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她看了看枕邊的鬧鍾,淩晨一點。

    她失眠了。

    因為害怕噩夢的到來,她感到無所適從。

    她什麽都不敢做,可她覺得自己得找些事情做。她從床上爬起來,使勁揉了揉疲憊的雙眼。

    我需要一根繩子。她想,一根長度、直徑、質感都合適的繩子。

    她赤腳走到窗簾邊上,取下窗簾扣,將固定繩在修長的脖頸上繞了一圈。流蘇裝飾撓得她胸口發癢。她感受了半分鍾,搖了搖頭,把固定繩掛了回去。

    她又回到床邊,把台燈的插頭拔出,電源線在脖子上順時針繞了幾下,上微微用力勒緊,呼吸緩了緩,半晌,仍舊搖搖頭把電源線解下來。

    繩子啊……她又走到客廳,開了燈環顧四周,然後把座上的diàn huà線拔下來。

    這時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響起,陶夕忙把握緊diàn huà線的放下。藍越走進來,見到她握著diàn huà線的樣子,問:“你在幹什麽?”

    “……找繩子。”

    “找繩子?”藍越疑惑地看著她。

    “你怎麽才回來?”陶夕岔開了話題。

    “我去送人情。”

    “給誰?”

    “梁坤,一個jǐng chá,曾經是。”

    “我好像記得……他被解職了?為什麽?”

    “泄密。”

    “哦,活該。”

    “我給了他一封介紹信,介紹他到西京,我姑父的麾下工作。”

    “這麽說來他是缺錢。”

    “對。”

    “你跟他送人情……送到這麽晚?”

    “找到他挺不容易。借酒消愁是男人受挫時的首要選擇,我等了他很久。”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他其實很早就找到梁坤了,其後又去找楊建林。

    “怎麽感覺像你求著他去陸氏地產工作似的,對他這麽好有什麽意義?”

    “會有意義的。”

    再說我並不是介紹他去陸氏地產。藍越默默想。

    “話題差點被你岔過去,你找繩子幹什麽?”

    “失眠。”陶夕揉了揉發昏的太陽穴,“想起那條金毛犬,我就會失眠……我在埋葬它的時候,取下了它脖子上的狗繩,以往我失眠了,就會把繩子勒在脖子上,假設自己是一具屍體,那樣就能睡著了……可惜賠款那時忘了這件事,那條狗繩已經找不到了。”

    她說著,把diàn huà線放到脖子前試了試,失望地放下。

    藍越眼神閃了閃:“你沒想過**嗎?”

    “我怕吃多了變傻。”陶夕說,“在找到‘治本’的方法之前,必須要有——”她說著,輕輕掐住自己脖子,話音一頓。“嗯……這種感覺,差不多……”

    “什麽感覺?”

    “藍越,掐我。”她迷蒙的眼睛掃過來,“也許人比繩子要好一點。”

    “你在說什麽傻話。”藍越的語氣並不像責備,反而是種鼓勵。

    陶夕把他的拉起來,扣在自己脖子上:“掐我的脖子,或許能緩解失眠。”

    這句話仿佛激起藍越的惻隱之心,他凝視自己的半晌,說:“但我不能進你房間。”

    那是一個不成的規定。

    “那……沙發很好啊。”陶夕嘴角微翹,“我想跟你談談米雅。”

    藍越點點頭。

    陶夕走到沙發邊坐下,藍越從房裏取出一床毛毯,仔細圍在她身上。然後,他右摟著她的背,左則輕輕握住她的脖子。

    “我和米雅是在寧大附認識的,她是我同桌。”陶夕開始講述那段記憶,喉頭在他掌心顫動,“如果你見到那時的我,會感到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數時候,我都盡可能選擇獨處,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坐在教室裏麵,我的附近時最安靜的,仿佛有無形的屏障把我和其他人隔開。格格不入的我自然成為大家敬而遠之的對象,願意同我說話的,大概隻有米雅而已。

    “米雅性格很開朗,連對我這種陰鬱的人,也能毫不遲疑地攀談……也許是源於她潛意識的,對所有人都不設防吧,她和大家的關係都比較好,聽到教室裏圍著一群人在聊好玩的事,就會說著“什麽事情”走過去,非常自然地融入對方的圈子,不管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再加上,米雅總是甜甜地笑,那麽可愛,就像百瓦的浴霸燈一樣溫暖明亮。

    “我不擅長你來我往的交談。米雅想和我聊天,就像羽毛球發出輕柔到不可能漏接的球,我卻作對般故意漏接。她為什麽會和我做朋友?一定程度上是出於憐憫吧,渴望我心裏能陽光一些,渴望我能融入班上的圈子……但她想錯了,我隻是在wěi zhuāng自己陰暗的想法,讓大家以為我是單純的羞澀怯生。我啊……wěi zhuāng自己的淚水,wěi zhuāng自己的不幸,wěi zhuāng自己的孤獨,wěi zhuāng自己的苦楚,wěi zhuāng自己的一切……我很羨慕她,她對任何人都能真誠以待,是因為從未遭到攻擊,沒有受傷的經驗吧。我不一樣,我曉得何謂人的惡意。和米雅聊天的時候,有時我受不了她太單純的想法,就會反駁她……

    “不過我也得承認,我是有點悲觀。由於家庭原因,在事情發生前,我總會想到最壞的結果,在我的承受範圍內我才會去做。有時候看到她純淨的樣子,我也會反思是不是我思維過於現實了,內心太黑暗。所以後來我一直按照她渴望塑造的方向去改變,很多事情我不再跟她爭論,一些幼稚的想法,我選擇了附和。並不是因為她說服了我,而是我想讓她心滿意足。

    “如果我能保護一個單純天真的朋友,我會很開心的,感覺就像在保護最初那個傻乎乎的自己。”陶夕倚靠在他的肩上,“我害怕成為那種人,那種逼迫我成熟世故‘長大’的人……嗬,我對目前的自己雖然沒有不滿意,但也不是很想和‘那些人’說謝謝。”

    “可是對於這一點,你自己也很矛盾。”

    “是的……很多時候,我也想改變她。雖然我無權幹預她的人生,但她是我的好朋友,我還是會試圖去改變她的一些觀點。我並不是要她變得成熟世故,那樣是對她的精神玷汙,可是太過單純天真……他父母將她保護得很好,但是沒人能保護她一輩子,如果以後她在某一方麵因為單純天真而吃了虧,而這是我當初預見到卻沒能指出的,我會自責。”

    “你之所以會對高凡下,是出於這種自責嗎?”

    陶夕點點頭。

    藍越歎了口氣:“因為天真而吃大虧這種事,畢竟隻是一種假設,這種假設會成真的概率究竟是多少,沒人能給出精確的dá àn。yuan’thangethepast。”

    藍越下巴抵著她的額角,上感受著頸動脈蓬勃的跳動。她的脖子就像纖細的花莖,花朵被人采摘時,脆弱的花莖無聲無息被折斷。如果他願意,略一使勁就可以掐斷她的喉管。

    “這兩種思想給你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他用氣聲說。

    陶夕在他懷裏合上雙眼,仿佛終於抽去最後一絲精力,漸漸墮入睡夢。

    “會過去的。”藍越似乎在對她說,又似乎是自言自語,“我會幫你找回你的力量。讓我為你引路。”

    人的wěi zhuāng,就像刺蝟的利刺。尖銳的外表覆蓋著的是柔軟脆弱的內心。

    這樣裹著厚厚的刺活著,很累很累,但這就是生活,我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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