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Cannibals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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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s:謝謝淡若神風(小魚),劍玄,燦染半夏,神劍飛鷹51888的打賞,還有好友們的訂閱,謝謝大家對小獸的支持

    荊棘上豈能摘葡萄呢。蒺藜裏豈能摘無花果呢。

    --《聖經新約馬太福音》

    正午明亮灼熱的日光落在濃密的荒草上,正因為如此,陶夕才得以清晰地看到嫩綠的草芽與土路的分界線。她朝著山頭米雅的孤墳前進,土路的側邊出現了碎石子的分岔。她在岔路口拐了個彎,米雅的墳塋應該就在盡頭。她最好的朋友,她曾經的生命之光,長眠於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不是“這個女孩”,而是“這具女屍”。

    風過林木的嗚咽很快就吞噬了微弱的踏石子聲,她很快看到土堆與石碑。墳的周邊也沒有‘鄰居’,因此這裏格外估計,隻有發出新芽的野草在墳的四周繁茂叢生。碑前有香燭的痕跡,大概是清明節所遺留的。聽說米建國夫婦收養了親戚家一個超生的女孩,也好,至少也能有個精神上的寄托。人總是要向前看,難道不對嗎?

    陶夕凝視米雅的遺像良久,垂下眼,往墓碑後走去。腳踏在鬆軟的泥土上,無聲下陷半寸。粉狀泥土間拌著幾株斬斷的草莖,是明顯的新翻動的痕跡。墳堆被挖開,棺材釘散落在四周,棺材蓋翻在一邊,敞著懷,像開花的燒麥。陶夕瞥到夾裹著爛肉的屍骸,綠頭蒼蠅不知疲倦地飛舞,惡臭的空氣令她窒息。頭頂上。天穹仿佛沒有盡頭,濃白的雲朵令她強烈地感受到無形的壓迫。

    她仍舊記得自己捅死高凡的情景。一刀插心髒,他甚至來不及叫喊一聲。便成了理所當然的陪葬。而現在他自由了,棺材裏隻剩下一具骨架,套穿髒兮兮的紗裙,當然是米雅。

    陶夕的指似乎稍微動了一下,之後腕、腳也終於從沉睡醒來,但肌肉依然很生硬。她身體可以動了,但並沒多少力氣。順著山路往回走,她腳踝一別,險些摔倒在土路上。在路的盡頭。有一棟斑駁淒涼的兩層高的小樓。這棟過去曾經是米家住宅的建築,如今隻剩下空殼,就如恐龍死掉後留下光禿禿的骨架化石一樣。

    陶暮早已光顧過,門沒有鎖。她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許多缺胳膊斷腿的長凳堆放在院子的角落裏。她走到正門,踏白的木頭門檻上似乎還殘留著血腥氣息。

    走廊無窮無盡地延伸向黑暗的深處。她順著刺鼻的酸腐味向廁所走去。腳步聲在冰冷的牆壁上回蕩,振動著肮髒的空氣。

    看清浴缸裏臭味的源頭,她右捂住口鼻,盡量使自己不要幹嘔出來。並沒有骨架。有的隻是被漂白劑洗下來的爛肉,黑黑紅紅粘稠成一大攤。她因這惡心的場景而顫抖,仿佛連內心深處也被凍僵了似的。

    一分鍾後,她在庭院大口大口喘息。院子裏異常地寂靜。就連落葉被風卷起的聲響都能清楚聽到。仿佛忽然想起什麽,她掏出關閉的,重新開。撥通米建國的diàn huà,顫抖的指在屏幕上跳動。可就在按下最後一個鍵時停住了。

    他沒有打算要我活過今晚,她想。這是一個明顯的訊號。表明他要在今天決出生死。別的兄妹出生,是為了互相扶持,他們出生,是為了彼此戕害,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活下來的,就有資格處理高凡的骸骨。如果陶暮活下來,所有人都會知道高凡死在了米雅的棺材裏,到時候……她不確定陶暮會將高凡洗幹淨的骨頭帶藏在何處,這種不確定更令她恐懼。高凡是我殺的,她對自己說,整件事跟米雅的父母毫無關聯,他們已經開始過上新生活,繼續被牽扯進來……

    想到這裏,陶夕頓時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她預感到陶暮會對她不利,但他的明確意圖,直至現在才清楚地擺在她麵前。

    想到這裏,她後背那道疤痕隱隱作痛,肺部似乎喘不過氣,一如這段噩夢的開頭。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以前的她,分辨不出模糊的生死界限。割在腕上的裁紙刀是黑白之間混沌的灰,她不怕死亡,也不怕疼痛。

    但是,如今的她,清楚地知悉生與死的界限。自己的確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裏有她的未來,還有藍越。她變得懦弱了。

    她正站在生與死之間。

    鈴聲突兀地響起來,是藍越,他已經打過很多遍了,隻是直到現在她才開。陶夕捂住眼睛,半晌,動作飛快地關。她很想跟藍越說說話,但是那樣做,她去見陶暮的決心一定會動搖。

    就在這時,她看到放在院子角落生鏽的鐵鍬。她緊緊地閉上眼睛,並狠狠地再次下定決心。

    她洗幹淨了血肉模糊的浴缸,並填上了米雅的墳堆。新鮮的棕色土壤,堆起來,像一個新出爐的蕎麵饅頭。

    不知過了多久,她疲憊不堪地勉力直起身體,再次確認了時間,此時已是下午點。她必須快點收工去同陶暮見麵。空虛的腹部在催促,然而她已經沒有任何胃口。

    ————-_-#————

    在藍越診所外蹲點一天的江徹捂著臉,齜牙咧嘴地回到家。他沒有脫鞋,徑直奔到廁所,對著鏡子翻開嘴唇,往潰瘍處死命撒西瓜霜。

    “今天回來得早呀!”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今天老娘打麻將氣好,晚飯給你加盤牛肉!”

    江徹苦笑一聲:“我這樣還吃什麽牛肉,幹脆喂小萊好了……小萊?”

    他在屋內走了一圈,皮鞋踩髒了地板。可是無論他怎麽喊,都沒看到金毛犬的影子。他沒看見屋外那棵樹與陽台相對的方向上,幾支樹杈莫名地因外力而折斷。

    “別喊那條狗啦!”母親把青椒倒進鍋裏,劈劈啪啪地響,“你把diàn huà掉家裏了,有人找你打好多遍。”

    “是嗎?”江徹心湧起一絲不祥,匆匆走到臥室,從床頭撿起,按亮屏幕。

    頭皮猛然一炸,後背的汗毛豎起,仿佛一隻恐怖的悄然撫摸上他的脊梁骨。

    “喂,藍博士,您的意思是——”

    ————(>﹏<)————

    夜幕漸漸降臨,陶夕懷抱小萊坐在前往溫靜家的公交上。

    她喜歡藍越送她的這條小狗,隻要每次用輕輕撫摸它的腦袋,它就會撒嬌般地舔舔她的臉頰。為了不讓自己的決心動搖,陶夕決定把它一起帶上——幸好江徹家的樓房並不高。

    她閉上眼睛,盡情享受qì chē的震動。也許她已經對即將麵臨的危險感到麻木了。

    “她來了。”陶暮放下窗簾的一角,鏡片的反光閃過,他對溫靜擺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他抽了最後一口煙,甩在地上踩滅。那是從楊半仙那裏搜刮來的,味道還挺好。他安靜地走到門邊,將門虛掩,又同樣無聲地走回來,挽起袖子,朝她坐的方向從容地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