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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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一天起,秦長老和吳長老再也沒來,反倒是那女孩天天都來拜訪。有時拿著山間野花放在左心城靈前,有時則帶些玫瑰蘇來讓彭鷹吃。多了話也不說,隻是安慰幾句便即離開。彭鷹本來還嚴陣以待,但一連過去了三四天女孩都絕口不提養生堂的歸屬之事,於是彭鷹的心中反而產生了莫名的期待,隻想每天見她一麵,聽她黃鸝般的聲音。正是有她的存在,把彭鷹的悲哀衝淡了幾分,在瑟瑟的寒風中平添了一絲暖意。

    到了頭七,彭鷹正跪在靈前時,女孩又來了。

    先是給左心城上了三炷香,女孩蹲在彭鷹的身邊柔聲說道:“小鷹,好幾天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叫葉千柔,是巫山門門主葉霄的獨生女兒。你可知為何我天天都來陪你?”

    彭鷹有些局促,漲紅著臉搖頭,他並非笨嘴拙舌的人,隻是在葉千柔的麵前也不知為何,滿腹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膽量說出去。或許這就是自慚形穢吧,葉千柔人如其名,溫柔絕美,又是巫山門門主愛女,與自己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葉千柔注視著彭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五年前吧?林中砍柴的那個少年?”

    彭鷹頓時愕然,心中頓時好像闖進了幾百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她竟然還記得?彭鷹的眼中難以遏製的露出激動的光,忙不迭的點頭承認。

    葉千柔有些赧然的一笑:“其實……自從第一次見了你以後,我也不知怎的,總想再見你一麵。所以三不五時的過來看你,你可曾知道?”

    彭鷹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難道那之後的幾次相見都是葉千柔刻意為之?她說這些又是什麽意思?自始至終,彭鷹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隻是點頭複點頭,但心中的激動卻如同驚濤駭浪,隨著葉千柔的每一句話而天翻地覆。

    看著彭鷹的呆傻樣,葉千柔撲哧一笑,嗔怪道:“看你在吳長老和秦長老麵前鎮定自若,怎麽聽了我的幾句話就失魂落魄了?你這個傻子,莫非還要我一個女孩家說的那麽清楚?”

    說著,葉千柔忽然輕輕的抓住彭鷹的手溫柔的說道:“加入我們巫山門吧。”

    彭鷹愣了愣:“加入……巫山門?”

    葉千柔嫵媚的瞪了彭鷹一眼:“凡人壽命最多不過百餘歲,你若不修仙,如何能與我雙宿雙飛,白頭偕老?”

    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彭鷹的心底迸發開來,滿腹的欣喜令彭鷹說不出話來。她竟真的垂青於我?彭鷹正喜不自勝的時候,忽然山風卷起靈棚上的白紗,獵獵作響。

    彭鷹心中忽然一冷,看著葉千柔問道:“千柔……如果我加入巫山門,那這養生堂……”

    葉千柔微笑:“你既然已經入了巫山門,那便前途無量,這麽幾間破屋子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彭鷹默默的垂下頭去,半晌之後抬起頭來,卻是一臉苦笑:“千柔,我不敢有負堂主臨終所托,這養生堂我是斷然無法離開的啊……”

    本指望著葉千柔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不過彭鷹卻愕然看著葉千柔臉上的微笑慢慢散去,變得無比生冷。恍惚間,仿佛山上的風也徹骨了許多,凍得人心底生寒。

    葉千柔默默的站了起來,秀眉微蹙,滿臉的厭惡。而這時,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千柔,我就說這小子冥頑不靈吧?你的美人計看來也沒有奏效啊。”隨著聲音,有個少年從空中一掠而至,瞬間落在葉千柔的身邊。

    這少年長得十分俊俏,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他也身著白色長袍,和葉千柔並肩站在那裏,怎麽看都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彭鷹沒見過此人,但聽了他的話卻不禁心中一沉。美人計?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千柔瞪了眼那少年:“不是說了給我七天時間麽?今天還沒過,你怎麽就來了?”

    “不過是句玩笑,你還當真了。我們已經沒必要再和他糾纏了,你爹和我爹自有安排。”少年輕輕抓住葉千柔的柔荑,居高臨下的看著彭鷹冷笑:“小子,抱歉打擾了你的美夢啊。難不成你真的以為千柔對你有意?你又算什麽鳥東西?又有什麽資格配得上千柔的一根手指?”

    彭鷹臉色變冷,他不傻,反而聰明絕頂,此時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於是心中更是寒冷。

    葉千柔任他牽著手,不滿的說:“還不是你說我沒辦法?我偏要想辦法做到,讓你看看。”

    少年和葉千柔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靈棚中的彭鷹卻呆若木雞。葉千柔的話仿佛幾記重拳正中麵門,七天來的柔情蜜意瞬間變成過眼雲煙,他終於恍然大悟,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的賭局,和賭桌上的骰子沒什麽區別。

    是啊,自己在他們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他們男的英俊,女的美麗,又都是仙道中人,就算那少年罵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是實至名歸吧。彭鷹垂頭無語,心中卻有濃濃的不甘醞釀翻卷。

    葉千柔似乎早已遺忘還有彭鷹這麽個人存在,拉著少年的手問:“剛才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爹和你爹有什麽安排了?他們兩個不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來了麽?”

    話音未落,忽然從南方天際傳來一把清朗的聲音:“柔兒,不要胡言亂語。”

    北方天際也傳來一把聲音:“葉兄,柔兒說的也沒錯,隻是從今天起,就不比往常了嘛。”

    彭鷹愕然抬頭望去,發現從南北兩方的天際忽然有數以百計的光華橫空而至,轉瞬間靈棚前多出了數百人。南邊的是身著黑袍的巫山門,北邊的則是身著白袍的天心宗。為首的是兩個年過不惑的中年人,看來應該是巫山門和天心宗的門主了。

    養生堂前雖然圍了數百人,但卻沒任何人看彭鷹一眼,兩位門主互相寒暄著好像在自家聚會,看不出絲毫芥蒂。

    葉千柔看得古怪,低聲問那少年。少年則微笑著說:“從今天起,天心宗和巫山門便是一家啦。你還不知道,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我爹去你家裏提親了。”

    葉千柔又驚又喜:“那我爹答應了麽?”

    少年洋洋得意的點頭,用力捏了捏葉千柔的柔荑。

    彭鷹跪在那裏默默的看著,就好像被人遺忘的小孩。想起剛剛葉千柔還在和自己柔情蜜語,現在卻要嫁為人婦,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他雖然悲憤交加,心中卻還有無盡的擔憂。現在巫山門和天心宗已經親如一家,那就不會再有什麽忌諱,恐怕很快兩大仙門就會趕走自己,就像趕走糕點上的蒼蠅那般容易。

    想到這,彭鷹向左心城的棺材磕了三個頭,隨即抄起平時燒紙錢的鐵叉猛的站了起來。

    “我是養生堂的主人,請你們立刻離開,不要攪擾靈堂!”彭鷹麵如生鐵的曆吼。靈棚前,身著孝衣的少年如虎嘯龍吟,頓時令四周一片寂靜。

    兩大仙門的門主,葉千柔和那少年,以及眾多修仙者都不禁愕然,看著彭鷹如見白癡。不過是區區一個凡人,螻蟻般的存在,竟敢螳臂當車?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瘋了?

    正在眾人臉上紛紛露出不屑的笑容時,山腳下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叫聲。

    “相公,相公!”

    聲音歡快而急促,山上的兩大仙門之人都困惑的向山下張望,不明究竟。彭鷹站在那裏也不想看,隻是冥思苦想著能保住養生堂的對策。

    山下的叫聲卻愈發響亮起來。

    “相公,相公?媽的,彭鷹!”

    彭鷹一激靈險些跳了起來,山下的喊的是自己?他左右看了看,兩位門主和葉千柔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他無語的撓頭,擠過人群低頭望去。

    山腳下有個少女正在活蹦亂跳,似乎看到了彭鷹正看著自己,手搖的更歡了。隔著數百丈的距離,彭鷹隻能看到這少女穿著藕色紗裙,背後滿是盛開的花樹,歡快得像是花間飛舞的蝴蝶。

    “你有夫人?”葉千柔愕然看著彭鷹,怒道:“那你這幾天為何不說?”

    彭鷹有苦說不出,對山下的少女揮著手喊:“你……認錯人了?”

    “認錯個屁啊!姑奶奶不瞎不傻,難道連自己的相公都能認錯?”那少女隔著數百丈張牙舞爪,忽然一竄,就好像被彈弓射出來一樣,在空中劃出個完美的弧線,就那樣蹦到了彭鷹麵前。

    彭鷹險些嚇得屁滾尿流,這少女的出場可要比兩大仙門的門主驚人多了。一下從山腳跳到山頂,這還是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