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為了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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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鷹仰望天空,正要衝天而起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子如山般沉重,而四周景物也變得緩慢起來。土石崩裂的聲音緩緩入耳,仿佛裂帛般清晰綿長,忽而又有龍子咆哮,也如同老牛長哞,片刻才慢慢止歇。周圍苟延殘喘的漁民幫眾有些仍在掙紮,隻是動作卻緩慢到了極點。半空中,陳滄海又回到九子鎖龍樁上狂舞,卻好像笨手笨腳的布偶,顯得滑稽可笑。
“這便是修仙者啊,你曾說過我視人如同螻蟻,現在你不妨看看,他們又何嚐不是呢?”
彭鷹愕然低頭望去,卻見那壓在少年身上的那塊岩石之上,不知何時有個黑衣男孩正盤著雙腿坐在那裏,他仰頭露出一絲天真的笑,正望著彭鷹。
“又是你?”彭鷹望著蛟祖,卻莫名的感覺不到任何驚恐,反而有那麽一絲欣喜……
“人,都是如此醜陋的,不是麽?”蛟祖的語氣裏充滿厭惡,指著鎖龍樁上的陳滄海:“那人為了一己私欲,不惜殺了數千人,而且他還打算炸毀這四處堤壩,讓洪水泛濫淹沒一切禍根呢。”
“還有那個人。”蛟祖又指向不遠處仍無動於衷的秦天,冷笑道:“那人明明有阻止同類相殘的實力,卻偏偏要作壁上觀,不是要比那個陳滄海更為惡毒麽?”
彭鷹急聲道:“你也不能以偏概全,起碼這數千漁幫幫眾都是忠義之士啊。”
蛟祖嘁了一聲,道:“螻蟻尚且偷生,他們不過是為了守護家園而殊死一搏而已。你以為他們都是好人?這些人拉幫結夥,壟斷這大洪湖上的所有漁業,從中漁利多少你可知道?更何況湖北湖南兩大漁幫多年來械鬥不斷,又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彭鷹被問得張口結舌,最終冷哼道:“別人先且不說,我彭鷹頂天立地,就絕不是你所說的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一切的人!”
“你?”蛟祖笑著看了彭鷹一眼,隻問了四個字。
“你……是人麽?”
一句話震得他搖搖欲墜,彭鷹強忍內心的激蕩,艱澀的問:“那我又是什麽?”
蛟祖笑而不答,隻看了看身下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微笑道:“你不想讓他們解脫麽?”
彭鷹一呆:“如何解脫?”
蛟祖指了指他的丹田,燦爛的笑道:“讓他們往生啊……”
彭鷹足足愣了半晌,終於駭然醒悟:“你……你難道是讓我殺了他們?”
“不殺了他們,他們又如何走上你那條往生大路呢?”蛟祖笑得如同純潔的孩童,可那笑容在彭鷹眼中卻如同魔鬼。
“你不能像上次在賢王府時一樣,借我一些力量麽?”彭鷹近乎乞憐的道:“等我殺了陳滄海,解除這九子鎖龍樁,或許他們還有救……”
“不可能了。”蛟祖斬釘截鐵的答道:“他們生機已斷,你現在的猶豫隻能讓他們化作孤魂野鬼,不知何時才能往生。”說著他看著四周一笑:“就這麽會兒功夫,又死了一百零三個……”
“一百一十六……一百二十二……唉,你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蛟祖的聲音如同催命符般響起,彭鷹忽然冷冷的道:“我知道了。”說著,彭鷹忽然展開往生劍一劍刺穿了那少年的咽喉,血光尚未迸散開來彭鷹已經飛身趕往他處,劍光閃爍間飛快的斬殺著奄奄一息的幫眾們。
秦天本來正目不轉睛的望著鎖龍樁,這時卻被彭鷹詭異的舉動所吸引了注意力,他愕然看著彭鷹如同死神般四處收割著生命,一時也有些錯愕。他自從在皇城結識彭鷹,雖然交往不多但卻知道他的稟性,雖說彭鷹身上有總有秦天看不穿的神秘,但秦天卻始終認為彭鷹這人稟性算是純良,所以彭鷹今天才能不顧危險挺身而出,然而為何此時的彭鷹卻仿佛殺神附體大開殺戒呢?秦天的雙眼忽然波光瀲灩,帶著奇妙的光華落在了彭鷹身上。
在彭鷹身後,竟似乎有一團人形黑氣蹦蹦跳跳的尾隨著,即便秦天運足了目力,傾盡了師門絕技卻仍看不穿那團黑影的廬山真麵目。
那究竟是什麽?秦天心中不禁滿是困惑。
而就在這時,最後一個龍子蚣蝮的咆哮聲驟然響起,秦天猛然抬頭看向九子鎖龍樁,隻見陳滄海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但臉上卻有無盡的狂喜。
九子鎖龍樁上九頭龍子的雕像全部綻放出耀眼的光華,方圓千丈之內的虛空裏翻滾著草木殘渣和碎石泥土,有一道猛烈的龍卷風呼嘯盤旋,令天地瞬間一片紊亂。而就在這時,地麵再次劇烈顫抖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此時彭鷹已經將最後一個漁幫幫眾斬殺,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地麵下方傳來,於是連忙定睛看去。
就在娘娘廟後方,大地忽然炸裂開來,有一團小山般巨大的黑影猛然破土而出,隨著大量的泥沙滾滾落下,那東西赫然露出圓形。
彭鷹不禁吃了一驚,望著半空中那巨大的東西愕然呆立。
那竟是個巨大無比的蚌殼,最長處起碼有五六十丈,遠比那娘娘廟要來的更加巨大。如此巨大的蚌殼很難讓人相信是個活物,倒像是個巨大的頑石。蚌殼上還殘存著不少泥石,似乎已經和蚌殼融為一體。九子鎖龍樁的光華驟然明亮了起來,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光柱直衝霄漢,繼而那光華又變成無數道光鏈將那蚌殼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而那蚌殼自始至終都紋絲沒動,仿佛死了一般。
“哈哈哈,終於被我抓到你了!待我取出蜃珠,我寒青門自此便將名揚天下!”陳滄海瘋狂的大笑著,忽然向那巨蚌撲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道黑影鬼魅般向陳滄海撲了過去,頃刻間便來到他的身邊,手中長劍風馳電掣的掃向陳滄海的雙腿。那劍光如狂風驟起,帶著呼嘯震耳的風聲,氣勢猛烈到了極點。而陳滄海為了九子鎖龍樁已經耗費了極大的真力,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勉強躲閃,但一條腿上仍是被削出一條極深的傷口來。
陳滄海忍痛怒吼了聲,抓出一把橙黃仙劍掃向對手,然後飛身退出數十丈遠。
“是你!?”陳滄海甫一見到那人頓時目瞪口呆,臉上滿是駭異之色。
彭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攻擊陳滄海的竟然正是秦天!這人自始至終都在袖手旁觀,卻不知為何現在卻又要出手了?而此時的秦天根本不理陳滄海,手持那把竹劍再次向陳滄海猛撲了過去,竟然完全是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
陳滄海雖然因為九子鎖龍樁損耗了大量真氣,又被秦天重創腿部,然而他畢竟身為寒青門一門之主,修為早在點山境,所以雖然身處險境卻並不慌亂,他輕輕一縱便躲開秦天的攻擊,獰笑道:“秦天,想不到你還活著,你們古意門早已不是鐵律仙門,你又何必管我們的閑事?”
古意門?鐵律仙門?彭鷹聽到陳滄海的話更是一頭霧水了。
秦天昂首長笑,忽然摘下腰間的葫蘆痛飲一口美酒,又猛的噴出一道亮晶晶的酒水,漫天酒香撲鼻,忽然竹劍刺向虛空,那無數酒水竟化作漫天火流星,如風卷殘雲般向陳滄海衝了過去。秦天的劍意如狂風肆虐,夾雜著漫天火星更是如火如荼,頃刻間方圓百丈之內殺意恣肆,火星落在地麵便燃氣熊熊烈焰,仿佛一片火海。
陳滄海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運起渾身真力瘋狂抵抗,劍氣如同蛟龍升天,震得虛空瑟瑟發抖。然而秦天的攻勢太過淩厲,簡直如同摧枯拉朽般將陳滄海的守勢瞬間撕裂,無數點火星落在陳滄海身上,頓時將他燒得滿臉焦糊,怪叫連連。
“快過來幫忙!”陳滄海大聲曆吼著,空中正呆若木雞的數百個寒青門弟子這才大夢初醒,紛紛怒吼著向秦天撲了過去。
而此時秦天已經完全占據上風,竹劍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向陳滄海的肩胛部位刺去。這一擊他明顯已經拚盡了全力,臉上卻忽然浮起一片病態的潮紅。陳滄海則如同砧板之魚,根本避無可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竹劍猛然洞穿了自己的肩胛骨,頓時一陣劇痛襲來。
啊!陳滄海慘厲的嚎叫著,秦天則猛的伸手向陳滄海抓去。
然而就在此時,秦天的身子忽然如遭重創般顫抖了下,繼而猛的噴出一口猩紅的鮮血,抓向陳滄海的手也為之一頓。
這給了陳滄海喘息之機,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猛的推了把秦天,頓時將他推出好遠,兩人同時跌倒在地。陳滄海捂著傷口坐了起來,看向秦天獰笑道:“秦天,你果然還是重傷未愈啊,憑你現在的力氣已經再也難以動彈了吧?”
“殺了他!”陳滄海對四麵八方正撲來的寒青門弟子大吼。
秦天臉色鐵青的躺在地上,看著漫天撲過來的劍光卻了無懼意,反而露出一絲解脫般的微笑。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寒青門弟子滿麵獰然,正想結果秦天的性命時忽然有個少年鬼魅般出現在秦天的麵前。一把灰色長劍,一條血腥長河,少年站在血水之中,臉色陰沉如水。
萬千劍意轟然衝天而起,那幾個寒青門弟子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餘地便被劍意撕的粉身碎骨。後麵的數百寒青門弟子都駭然失色,連忙懸停在半空不敢動彈。而陳滄海也是吃了一驚,但隨即又怒吼道:“別愣著!殺了他們兩個!決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門主一聲令下,數百寒青門弟子也隻好再次撲了上去,就仿佛漫天禿鷲撲向雄獅。這些人的修為雖然並不十分高深,然而也有十來個修為在攀山境的高手,即便彭鷹拚盡全力守護秦天,然而局麵仍慢慢被寒青門控製,轉眼間岌岌可危。
“抓住……陳滄海,以他要挾寒青門……”秦天在彭鷹身後嘶啞的說著,彭鷹卻隻有苦笑,現在他自保尚且成問題又有什麽餘力去抓陳滄海?
“要不要我來幫忙呢?”一直跟在彭鷹身後的蛟祖在血河上蹦跳著,踢飛了一隻腿骨微笑道。
“你能借給我力量?”彭鷹連忙問。
蛟祖一笑:“在賢王府時是因為有羅天歸元大陣,我才能將我的力量透過妖界封印借給你,現在當然不行。”
彭鷹皺皺眉,冷哼道:“那你說什麽風涼話。”
蛟祖指向空中那個巨蚌,笑道:“我幫不到你,可卻能幫她啊……”
“她?”彭鷹愕然向那巨蚌看去,心裏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