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望月
字數:5681 加入書籤
隨著夜幕的逐漸降下,聚集在黑石宮前的冒險者和雇傭兵們也漸漸退去,雖然弗塔根領的氣候使得夜晚算不得寒冷,但是傭兵們天生的謹慎還是讓他們不願意在外麵過夜,尤其是昨晚城裏才剛剛發生了殺人事件的情況下。
不過,誰都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麽輕易就結束,而且,要是今晚殺人事件再度發生,那麽,明天傭兵們的抗議隻會更加猛烈,同時,城內的局勢也將會變得更為緊張。
阿克曼望著窗外黯淡的新月,沒來由的歎了一口氣。
“光黯淡了……”
他愁苦著臉,那天生多愁善感的眉目此刻顯得如此憂傷。
“羅德尼呢,離開了嗎?”
“是的,阿克曼大人。”陪在阿克曼身邊的侍從官殷勤的答道,“那位費格拉夫先生一走,他馬上也離開了黑石宮,走得還挺急的。”
“他今天一早就不在黑石宮中,要不是上午的事情,我看他根本就不會回來。”另一名侍從官緊皺著眉頭說道,“那位費格拉夫先生來的時候,他也正好要出門,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在外頭忙著什麽事情,現在難道還有比那些傭兵更重要、更棘手的事務嗎?”
“哼,誰知道呢,昨天夜裏剛出了殺人案件,今天他就這麽勤快的往外跑,說不定他和那些案子有牽扯,不,說不定就是他主使的呢!”
阿克曼背對著這些侍從官,靜靜聽著他們對羅德尼的編排,但是臉色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的反應。他很明白,這些侍從官都不過是牆頭草,雖然這會兒一個勁的編排著羅德尼,說些好聽的話,可是誰又知道他們會在羅德尼麵前如何編排阿克曼呢?
不過,牆頭草也有用處,或者說,這些家夥是牆頭草倒好,這樣也利於我接下來的行動。
阿克曼想著,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然後又馬上收斂起這笑容,在他轉身的時候,侍從官們還是隻能從他臉上看到那種藝術家式的憂愁。
“你們有誰聽聞過那位費格拉夫先生的事跡?”
幾名侍從官麵麵相覷,這個問題,他們可答不上來。
果然是一幫酒囊飯袋,到了要他們派用場的時候,就什麽用都沒有。
阿克曼皺起了眉頭,不悅的情緒很明白的露在了臉上。
於是幾名侍從官連忙搜腸刮肚,從肚子裏搜集一些曾經聽說過的舊聞,來姑且哄一哄這位主子的歡心。
“聽說,那位費格拉夫先生從小身體就不好,常年待在城堡裏,甚至被家臣開玩笑說是一位小姐。”
阿克曼麵無表情,但是在心裏卻是又多了一份不滿,這幫家夥到底隻能說出來一些沒有營養的谘詢,完全就是一些社交場上的花邊新聞。
“不對吧,我聽說是那位費格拉夫先生長得實在太過秀麗,所以被人誤認做女孩子才對。”似乎這些家夥對這種話題格外感興趣,馬上就有了爭論,“今天這位費格拉夫先生不正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柔美樣子嗎?瞧他的皮膚,白皙得就是擦了粉的小姐也比不上。”
“就是因為他長得太像女孩子,所以冷山公爵才不想他來做自己的繼承人吧。”這個話題一開,話題似乎就收不住了,“說不定,他還真就是沒辦法讓女人懷孕呢?大概冷山公爵就是擔心這一點吧!”
侍從官們都能聽懂這句話裏的意思,這些紈絝家夥一塊兒“嘿嘿”笑了起來,讓阿克曼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你們就不能說些有用的東西嗎?”阿克曼的手掌用力的拍了拍窗台,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就這麽喜歡聊女人?連在說一位先生的時候都要提女人的事情?”
“其實男人也很好啊……”一名侍從官低聲念叨了一句。
阿克曼頓時感到有些窒息。
“都出去!”再也沒辦法忍受下去的阿克曼幹脆把這些侍從官趕了出去,“給我老老實實的去站崗,沒我的吩咐,不要給我回來。”
“是……”年輕的侍從官們哭喪著臉走出了阿克曼的房間。
“呼——真是一群廢物!”阿克曼扯開了領口,獨自在窗台邊生著悶氣。
“不過那個阿諾德……”生了一會兒悶氣,阿克曼又回想起今天見到的那個少年,“他的目的又會是什麽呢?如果真的隻是要回到冷山領,那不應該來弗塔根領找我幫忙才對啊。就算他到弗塔根領之前沒聽說過這邊的事情,那麽到了這裏總該明白了情況才對吧?那可不像是一個蠢人,相反,他倒是顯得相當精明,果然,他是懷著別的目的嗎……”
“趁著這個弗塔根領發生巨大變故的時候來尋求幫助,恐怕他是必有所圖,說不好,他的目的就和弗塔根領有關……”
“哼,這塊如此美味的肥肉,誰又會不饞呢?不論是費格拉夫,還是泰姆士卡,又或是諾斯維,誰不在覬覦弗塔根領呢?但是,想要吃下這塊肥肉,那可不僅要有一副好牙口撕下肉,還得有本事守住這塊肉才可以啊!”
阿克曼遙望著天上的新月,他的眼睛也慢慢眯成了和那輪新月一樣的弧線。
“不過,現在就算賭一把又何妨呢?反正我本就幾乎一無所有,就算這次賭輸了,那也不會比現在更壞,最多不過是丟掉這條性命而已。但是,這樣沒有自由的活著,還不如為了獲得自由和權力去拚賭而死。至少,這個阿諾德可以暫時幫我牽製一下羅德尼的精力和注意,這樣的話……”
阿克曼的自言自語突然的停止,他猛地張開眼,然後迅速的推開窗戶,把頭朝外麵探了出去。
“沒有人,是我聽錯了嗎……”阿克曼皺了皺眉頭,他從小就發現自己的感知比常人要敏銳,所以他對自己的聽力是非常自信的。
或許是羅德尼派過來監視我的人,又或者,是別的什麽監視我的人,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阿克曼關窗戶的手停頓下來,臉上又露出了帶著幾分瘋狂的笑容。
就讓他們知道好了,不管是否掩藏身份,這場牌局,從我父親失蹤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要是來得晚,那麽,牌桌邊可就沒有足夠的位子了啊……
從阿克曼的房間裏傳出一陣時斷時續的笑聲,守在阿克曼房外的那些侍從官很清晰的聽到了這陣笑聲,可正是因為他們聽得太過清楚,所以這些人才更為不敢把這笑聲的事情透露出去。
————————————————————
在離弗塔根城幾公裏的地方,一列車隊正在月下趁夜趕著路。
這支隊伍人數不少,隊伍中的馬車也有好幾輛,雖然弗塔根領來往的商隊不少,但是會在這個時候還堅持趕路,可就不是商人們會做的事情了。畢竟弗塔根領山路崎嶇,大麵積的山地就是那些強盜匪徒最好的藏身所,加上弗塔根領本身就沒有多少武裝力量,因而夜晚絕對不是在弗塔根領趕路的好時候。
車隊是從南麵來的,與阿諾德和莉莉入城的路徑正好相反。
最前麵的一輛馬車上,一名身著黑袍的神父一邊摩挲著胸前的聖徽,一邊望著天空中黯淡的新月,
“大天使耶拉德,您守護的世界是如此美麗,讓我永遠欣賞不盡。請讓我再多欣賞一些,直到我這雙凡眼不能再窺見世間的美麗,直到我的凡軀不再配承受您降給這世界的祝福。”
“瓦特神父!”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從車隊後麵驅馬趕到了最前方,“馬上就要到弗塔根城了!”
“啊,我知道。”瓦特神父點了點頭,又握著聖徽念誦了一句經文,“連夜趕路,希望弗塔根城的城門還沒有關閉。”
“弗塔根城的城門不是夜晚也對商旅開放的嗎?”青年疑惑的問了一句。
“原本確實是這樣,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嘛。”瓦特神父微笑著回答道,“眼下弗塔根伯爵失蹤,領內又有傭兵鬧事的問題,現在的弗塔根城一定是風聲鶴唳,小心警惕一切外來的人吧。”
“原來是這樣。”青年恍然大悟,“我聽說,您曾經來過弗塔根領很多次,果然,您對這裏相當了解啊!”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太願意來弗塔根領的。”瓦特神父依舊保持著和善的微笑,“畢竟,這裏實在太炎熱了,而且,萬一哪一天拉格瑞斯真的出來鬧事,隻怕我的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聽著瓦特神父這刻意的玩笑,青年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神父,這可不對啊,您是侍奉神明的人,如果真的有邪魔危害人類,驅逐邪惡保護弱小可是您義不容辭的職責,怎麽能夠顧惜自己的小命呢?”
看著青年笑嘻嘻的麵孔,瓦特神父倒是一點也不惱,似乎這位神父天生心情就特別好。“話是這樣說,但是在該顧惜小命的時候,還是惜身一點好——悄悄告訴你,這是本尼迪特克大主教對我說的,我可是把它當做人生信條的哦!”
“本尼迪特克大主教!”青年大吃一驚,臉上再也維持不住笑容。
“哈哈,瞧你的模樣,怎麽,很吃驚嗎?沒想到那位大主教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是、是有點……”青年摸著頭,尷尬的答道。
“唉,這次出使弗塔根領本該是大主教親自來的,但沒想到冷山領出了那樣的事情,所以大主教必須優先去冷山領,弗塔根領隻好讓我來跑一趟了。”瓦特神父歎了口氣,似乎對這趟差事還是耿耿於懷,“要我說,弗塔根領的事就是派個別人也行,反正是不會有結果的,讓我來又有什麽意義呢?魯珀特家族一向和教會是不怎麽和睦的,讓我作為外交使節,反而會更難堪吧。”
“想不到您對弗塔根領竟然如此了解。”大概是尷尬得實在無話可說,青年隻好隨口搪塞了一句。
“啊,這些我都是從弗塔根城教會的普蘭神父那裏了解到的。”瓦特神父解釋道,“反正,那座城市對商人而言是天堂,但對教士而言就是折磨了。更何況,現在弗塔根伯爵失蹤,主事的大概就是那個總管羅德尼了吧……我是真不想看見那老家夥的臉啊!”
聽著瓦特神父吐槽的青年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好在這個時候弗塔根城的身影也終於出現在他們麵前,讓他好不容易鬆了口氣。
“我們到了,弗塔根城。”
“是啊。”瓦特神父眯著眼,望著那座龐大的城市。
“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