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懦夫還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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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完畢
警惕的眼睛正在盯著這幢巴洛克風格大樓,他們沒有建築家的閑情逸致去欣賞建築的構造,而是注意著進進出出的人群,上至八十歲的老太婆,下至十幾歲的年輕人,每一個人都顯得行跡可疑,看誰都像革命黨人。
不過自從目標三人進入了房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警察隻好耐心的等候,在把守在各個出口等待著,避免對方逃走,也避免不必要的打草驚蛇。他們隻能耐心的等待著,隻要後續的增援一到達,他們就立刻進屋抓人。
最近幾天整個巴黎警局都被搞得焦頭爛額,為了抓捕布朗基,製止他的革命行動,幾乎整個巴黎都變得風聲鶴唳,此時所有的警員都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恨透了這群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去鬧革命的家夥。更不明白這些工人和貧民為什麽不老老實實的做賤畜。
警察站在門口,靜靜的等待著,隻要目標人物一出現,就立刻將其逮捕。
無論是誰,都先拖回監牢審訊一頓,第二帝國的執法部門沒有可沒有伊法治國的說法。
此時建築之外殺機重重,而波德萊爾的客廳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沙龍聚會正式展開。
波德萊爾將灌滿了葡萄酒的高腳杯擺放在桌上,任人自取。貪杯的小仲馬一個拿起了酒杯,朝著波德萊爾舉杯示意。
“感謝老朋友的款待。”
不過這次的沙龍聚會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加裏安和左拉兩人身上。
“這位是愛彌爾·左拉。”
波德萊爾介紹說道,“可能你們也聽過他的作品,《小酒館》。現在正在《費加羅報》上連載。”
聽到《小酒館》的名字,所有人都微微側目。最近這篇連載的熱度跟《牧神的午後》一樣,文壇的風頭幾乎都被他蓋過去了。讓老人都有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危機感。
“我看過《小酒館》。”
小仲馬鼓勵說道,“寫的不錯,我很好看呢。有空的話可以來討論一下。”
能得到小仲馬的青睞,左拉壓抑著狂跳的心,激動的點了點頭。
不過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擺放在加裏安的身上,他們更看好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會有什麽驚人的言論。
加裏安見氣氛已經差不多了,拿出了一遝稿紙,遞給了波德萊爾。
“這是什麽?”
麵對著對方塞過來的東西,波德萊爾接過了稿紙,好奇的望向了開頭。小聲的念叨,“《1984》?這是一篇小說?”
加裏安謙虛的說道,“是的,《1984》,波德萊爾先生。這是我最近動筆的小說,想先給在座的各位過目一下。”
“你什麽時候寫的小說?我怎麽不知道?”
左拉湊到加裏安麵前,低聲的問道,“原來你參加這次的聚會是有備而來的。“
“當然了。”
加裏安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他看著麵前好奇的文豪們,小聲的說道,“這可是為拿破侖三世的‘自由帝國’準備的第一根棺材釘。”
聽到是加裏安的作品。米歇爾趕緊湊了上去,他更在意這本小說的商業價值,畢竟出版社就是吃這一碗飯的,敏銳的商業嗅覺還是有的。
這幾天加裏安都是深夜趕稿,憑借著過人的記憶寫出了前麵的劇情,不過畢竟是虛構的反烏托邦未來世界,為了符合十九世紀的認知潮流,他還是做了適當的修改。
波德萊爾滿心期待的慢慢的往下看,為了照顧周圍其他人的好奇心,他將《1984》的稿件念了出來。
“四月間,天氣寒冷晴朗,鍾敲了十三下。溫斯頓·史密斯為了要躲寒風,緊縮著脖子,很快地溜進了勝利大廈的玻璃門……”
隨著波德萊爾繼續往下念,其他人開始慢慢的皺起了眉頭。當他念到“老大哥在看著你”時,喬治·桑不由自主的心中一緊。
“……溫斯頓心裏感到一陣涼。在兩分鍾的仇恨中,他無法不同大家一起夢囈亂語,但是這種野獸般的“老大哥萬歲!老大哥萬歲!”的叫喊總使他充滿了恐懼。當然,他也和大家一起高喊:不那麽做是辦不到的。掩飾你真實的感情,控製你臉部的表情,大家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但是有那麽一兩秒鍾的時間裏,他的眼睛裏的神色很可能暴露了他自己。正好是在這一刹那,那件有意義的事情發生了——如果說那件事情真的發生了的話。”
當波德萊爾讀完了眾人欣賞油畫一般的觀賞果爾德施坦因處決場景,並且發出狂熱呼喊的情節之後,他再也控製不住的放下了稿件。
太可怕了。
波德萊爾感覺自己的血脈血管被堵住,壓抑的喘不過氣。
這是一篇有魔力的小說,甚至能帶給人身臨其境的感受。
陰鬱的天空,整齊而蕭條的街道,水泥牆與鋒利的鐵絲網,思想警察像盤踞在天空的烏鴉,監視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所有人的自由都被壓抑到了極致,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存活著。
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三句話透露出了極端壓迫之下的絕望。
而文章中對於真理部和友愛部的描述,更讓人觸目驚心。仿佛讓人看到了重重鐵絲網、鐵門、隱蔽的機槍陣地.甚至在環繞冰冷水泥牆的屏障之外的大街上,有穿著黑色製服、攜帶連枷棍的凶神惡煞般的警衛在巡邏。
在座的幾位都聽明白這篇文章暗示的是誰,幾乎裏麵絕大多數的社會背景都在影射著現在的法蘭西第二帝國。
“這篇文章寫得很好……”
作為堅定的共和派,當初與雨果戰鬥在捍衛自由第一線的波德萊爾也不得不承認這篇反烏托邦小說的精彩之處。
他苦口婆心的勸誡道,“但是我不保證這篇文章刊登上去之後,政府會不會找你麻煩。加裏安,你要明白,這裏是巴黎,我們所有人都像溫斯頓一樣,活得小心翼翼,活在‘老大哥’的陰影之中……”
看到其他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加裏安心中明白了幾分。
指望文人跟革命誌士一樣,有“我以我血薦軒轅”的覺悟是不可能了,畢竟絕大多數平時寫寫文章發牢騷還可以,真要真刀實槍的鬧革命,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過他選擇在這個時候成為反專製的先鋒和扛旗手,是因為拿破侖三世失去了保守派的人心之後,需要拉攏左派的社會主義者支持自己。
原本一直被牢牢壓製的輿論專製高牆,已經出現了裂痕。從1860年開始,被第二帝國壓抑了七年之久的文藝高壓線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將近半個世紀的一場浩大盛世。
順勢者昌。
加裏安打算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麽,現在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在座的各位。”
“你們是要當一輩子懦夫,還是要當英雄,哪怕隻有幾分鍾,來自心底的革命呐喊,隻為驚醒少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