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觀碎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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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從施耐德家族的古堡返回巴黎,加裏安沒有跟隨財政大臣一起,而是獨自一人乘坐火車,前往巴黎的目的地。

    加裏安一個人坐在火車上,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鬱鬱蔥蔥的白樺坐落在鐵軌的兩側,再往遠處是隨風起伏的青綠色麥浪,偶爾看到駕駛著馬車的農民揮舞手中的鞭子,驅趕馬匹從兩邊的姹紫嫣紅之中疾馳而過。

    這是1865年的春末,南北戰爭才剛剛結束,加裏安難得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卻被身旁的驚呼打斷了。

    “美國總統林肯在歌劇院遭到刺殺,天呐!”

    加裏安身旁嘶啞的驚呼聲吸引了周圍乘客的注意,帶著黑色禮帽的人稍稍抬起帽簷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微微閉眼,不再理會。

    “為什麽一個英雄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而加裏安卻注意上了這位神情激動的年輕人,他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胡須遮掩了嘴唇。而加裏安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修長的手指,筆挺的外套,可以猜測出他的身份不菲,最起碼跟無褲套漢們相差了好幾個層次。

    “沒有為什麽。”

    加裏安轉過頭,對這位大呼小叫的年輕人說道,“這似乎是偶然之下的必然結局,林肯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代價?”

    年輕人顯然對加裏安的回答不以為然,他問道,“但是這是一個解放奴隸的真正英雄!你不能羞辱一個英雄!你們法國人不都崇拜真正的解放者嗎?”

    “英雄?”

    加裏安看著麵前的天真的年輕人,雖然不於心不忍,但耐下性子向他解釋說道,

    “我向你解釋一下,在美國,南方的種植園經濟模式能夠提供的工作機會是非常有限的,遠遠不如工廠。所以北方各州迅速的在人口上超過了南方州。而且隨著美國的擴張,新的州不斷出現。而此時,跨越大洋的奴隸貿易卻已經式微,在美國,新的奴隸隻能靠原來的奴隸生出來,所以奴隸的來源成了問題。新出現的州自然就走上了和原來的北方各州一樣的工業化的道路。這個時候,一個嚴重的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關稅問題,就南北戰爭而言,這個問題比奴隸製嚴重一百倍!”

    “關稅?”

    被灌輸音樂藝術和司法的年輕人對於政治問題一臉茫然。

    周圍隻有加裏安和年輕人的聲音,加裏安繼續說道,“你聽我解釋,南方各州的經濟模式是這樣的,他們向歐洲出口種植園產品——棉花、糖等等,然後再從歐洲購入各種工業品。而歐洲的那些國家自己控製著的殖民地也能生產這些,那麽歐洲人憑什麽要購買美國的棉花,而不是用自己的在北非,乃至印度的殖民地的棉花?為什麽要允許美國人的棉花以極低的關稅進入歐洲市場?答案就是因為美國在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口歐洲工業品的時候的關稅也非常低。”

    “這樣的模式對於北方是極其不利的。隨著美國的擴張,美國的基礎設施建設掀起了一次次的高潮,這裏麵最有代表性的是鐵路,它的發展幾乎是爆炸性的。按道理,鐵路的爆炸性發展對於鋼鐵行業來說,簡直是福音,但是就在美國鐵路大發展的同時,美國的鋼鐵行業卻幾乎原地踏步,因為市場上都是廉價的歐洲鋼鐵。北美到處都是無主之地,真要讓移民們在工廠裏幹三年就要累死,大家就都跑到野地裏去當魯濱遜了。所以北美的工廠的工資成本遠高於歐洲。即使算上歐洲的航運成本,歐洲工業品的競爭力仍然是壓倒性的優於美國本土產品的。這時候,唯一能保護北方工業的就隻有關稅了。但是一旦提高關稅,作為回應,歐洲自然就會提高對美國的棉花之類的關稅,然後美國南方的棉花在歐洲就會毫無競爭力。南方就要破產。但是,如果不提高關稅,美國北方的那些工廠就永遠無法真正發展起來,永遠隻能做些邊角料,甚至於隨著海運技術的發展,海運成本的下降,總有一天,他們就是做邊角料都會做不下去。從這種意義上講,作為歐洲殖民者的經濟附庸的南方和追求獨立的經濟地位的北方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對於南方來說,好在總統這個位子一直還是控製在南方手中,所以很多調整關稅的議案最後都在總統這裏被哢擦,直到林肯的上台。事實上林肯上台後在廢奴的問題上相當謹慎,甚至與戰爭開始後很長時間都沒宣布要廢除奴隸製。後真正激怒了南方,讓他們選擇獨立的舉動是什麽呢?當然是調整關稅。林肯一上台,第一件事情就是批準了已經被北方控製的兩院提出的增加關稅的計劃。這才導致了戰爭。雖然此前為了避免戰爭,林肯作出了“沒有廢除奴隸製的計劃”之類的保證——那些東西都是可以妥協的,但是在關稅問題上,北方絕對不會妥協。”

    “你懂了嗎?”

    加裏安最後總結道,“林肯這位‘英雄’,哪有這麽好的心腸,一切都是政治家的粉飾罷了。”

    聽完了加裏安的解釋之後,年輕人沉默了,仿佛他之前所了解的南北戰爭,那些解放人類,解放黑奴的行為,都隻不過是為更加肮髒的鬥爭找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罷了。

    加裏安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安慰道,“小夥子,這就是政治啊,別拿你的那一套善惡觀念來揣摩政治,你參悟不透的。”

    “你叫什麽名字?”

    沉默了半天,年輕人開口向加裏安問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許多年之後,柴可夫斯基回憶起自己在法國第一次見到加裏安的場景,他如同一個微笑的惡魔,一點的摧垮自己所認識的世界,仿佛有一團邪惡的,不可名狀的恐怖,徹底取代了他心中僅存的哪一點真善美。

    後來他在回憶錄中,也承認了這一點。

    “我所寫的悲劇,《葉甫蓋尼·奧涅金》和《黑桃皇後》,都是拜加裏安閣下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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