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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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曾有吟遊詩人這樣唱道“哦,瑪斯紮特,一顆巴夫襟邊的明珠。哦,藍都學院,就是那明珠上最璀璨的光輝。”

    學院的政教廳正處於這光輝的中央,另有九條長短、高低、造型不一的教學樓從政教廳的半邊放射似的延伸出來,形如一隻巨型的半截蜘蛛,將它的觸腳滲入學院各處。它的每條腿根據學科的不同都有不同的命名,例如異族研究科的“若凡樓”,伊德史學科的“美文樓”,藥劑科的“百味樓”等等。在此就不一一贅述了,因為比起這些正式的名稱,學生們更習慣稱呼異研科為“狗欄”,喜歡把藥劑科的那處大樓親切地叫做“廚房”。九座大樓風格迥異,有些是石塊堆砌的堡壘,有些是原木架構的樓閣,有些紮根於地麵,有些浮掠在空中,有些表麵長滿苔蘚與青藤,有些表麵布滿礦渣與符文,它們在政教廳交匯,用數不清的各式回廊相築、互扶,以各自不同的角度與視野向外延展,獨占學院的一方天地。

    在這龐大體係的某個關節上,回廊深處的某間教室裏正上著一堂魔術見習課。其中學生裏的一名,一位少女正感無聊,她左手托腮,雙眼無神地望向右邊窗戶另一側的走廊發呆。忽然,她空洞的眼裏泛出奇特的神采,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啊!是那個可惡的家夥!”巨大的‘驚喜’讓她不禁喊出了聲,甚至本能地從座位站起,“喂,奧利維亞!”老師的點名讓她突然驚醒,愣愣地轉過頭望向老師,接著又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奧利維亞,現在還在上課,就算你是議長的女兒這時也得遵守上課紀律,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好了,你坐下吧。”聽到老師的話後,這位名叫奧利維亞的少女才一屁股坐下,趴在桌上,又羞又躁,心想:又是他,都怪他又讓我出了糗。

    這道人影剛剛跟隨一眾人從演算科的一條回廊走過,來往的師生們在心裏把他叫做黑衣怪人,而隨行的人則稱呼他尼爾。他們穿過不間斷發出奇怪爆炸聲的煉金科,走出滿是叢林的藥劑科走廊,經由掛滿奇怪標本的異研科拐進充斥著腐爛味道的伊德史科,再從花崗岩建造的一間大廳走入明媚的室外,大片的花園就這樣暴露在他們的視野裏。一簇簇五顏六色的花兒,一叢叢矮矮的綠色灌木,一個個身穿華服的學生與錯落有致的棧橋一起氤氳在春天的明媚香氣裏。一兩個學生在礫晶小道上滑行,三五個學生在等待尤斯馬拉的輪軌,更多的是成群的學生在這裏漫步、冥想,開闊的道路被花叢巧妙地隱匿。這時一直跟在最後的菲麗走到克羅身邊,提醒道:“克羅團長,現在已經快十點了。”“十點!糟了,快趕不上預定去沃麗爾的飛艇了!”思量片刻,克羅便對尼爾說道:“對不起,尼爾,我得先走了。菲麗會代我照顧你們,有需要的話和她說。菲麗,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菲麗點點頭,克羅摸了摸尼爾和艾琳的頭便向他們道了別,坐上了一輛通往校門外的輪軌。

    一般來說,通往學院的各處都有輪軌或者是像剛剛來時那樣的礫晶小道,但走去尼爾他們宿舍的路上卻一點也沒有便利的方法,有的隻是惱人的雜草和荊棘。走在這條荒蕪的小路上,巴克忍不住向尼爾一行人感慨起來,說以前的這條路可不是這樣。“雖然先前這裏確也沒有任何快捷的交通工具,但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卻很多,他們都將這條路視作是朝聖之路。說起來一切都因為那個人,這條小路正是通往她住所的必經之路。那個人我想你們已經猜出來了,她就是藍之魔術師馬薩紮特。但現在這條路在他們看來卻變得可恥了。你們或許會好奇為何如此。”尼爾他們點點頭,心想反正這一路上也是無聊也隻能期待這個嘮叨男能說個什麽精彩的故事了。

    這一切都要從三年前與多蘭帝國的一次交戰說起。記得那年我也受到緊急征召而上了戰場,當時據說是多蘭帝國發動的奇襲,六萬大軍已離藍都不足五十裏遠,就連藍之魔術師大人也受到議長的緊急傳喚而親臨戰場。作為稱號魔術師的她雖然不能輕易參與這場戰爭,但她的威名卻能使敵軍膽寒,讓再悍不畏死的戰士也心生懼意。就算過了三年,我也無法忘記那天。記得那天她身披翠藍鱗甲法袍,頭戴一頂紫水晶法皇冠,手捧一本碩大鑲晶魔導書,蜷縮在戰場的一角。她的身子是那般嬌小,若隻論身形她恐怕不及戰場上的一粒塵,但無可匹敵的氣勢卻從這嬌小身軀發散出來,令人難以置信。敵我雙方都跟見鬼了似的緊盯著她所在的那個角落,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被她奪去生命,即使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本來混亂的戰爭還在繼續,但突然有人尖聲叫到“她動了!她動了!她動了!”那原本暫時被忘卻的恐懼感此時隨著一聲聲“她動了!”傳遍整片戰場,從頭到腳,每個人每個細胞似乎都從這喊聲裏呼吸到了死亡的惡意,他們齊刷刷地望向決定他們生死的那處角落,忘了還插在胸膛的利劍忘了被砍飛的斷肢。隻見她從草坪站起,回過頭望了望藍都城的方向,然後轉身就走了。是的,她居然回去了,她拋棄了她的戰友。她的離開使原本唾手可得的勝利變得艱難無比,戰況漸漸變得膠著,雖然最後因為援兵的及時趕到而取得了最終勝利,但卻是慘勝。傷亡遠遠超出了預期,就連當時的議長先生也犧牲在這次戰役中,而現任的議長雷尼先生便是帝國方麵派來接替他的工作的。從此以後藍之魔術師馬薩紮特在藍都居民的口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連原本那些極度敬仰她的人都不願再提及她的名字。

    “那那位叫馬薩紮特的哥哥是到哪兒去了呢?”艾琳趁巴克歇口氣的時候向他問道。“馬薩紮特大人可不是什麽哥哥,雖然名字比較男性化,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女人,至少在我那天觀察下確實如此。”“噢,那那位姐姐後來到哪去了?”艾琳忽閃忽閃眼睛繼續向巴克問道。這時,巴克吸一口這片荒原上的冷氣,再緩緩吐出。“沒人知道。自從那天以後沒人再見到這位任性的大人。”說完,巴克此時的神情顯得稍許落寞。

    隨著故事的完結,這次的步行也快結束,那幢孤零零的房子已近在眼前,它便是此次的目的地,馬薩紮特的宅邸。它是一座複式小樓,表麵看上去有些破舊,推門進去便是一間小小的會客室,沙發、木桌、衣帽架等等,該有的一應俱全,但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看來已經空置很久了。背陰的另一側是一間廚房,向陽的盥洗室緊靠樓梯間。從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上去,一間主臥和一間稍小的客臥都在朝南的方位,主臥正對的另一側則是書房還有緊挨著的一間儲藏室。大概確認了一下房子的狀況和一些該添補的東西,巴克把房子的鑰匙交給尼爾後便離開了。

    走到這座宅邸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等巴克走後,三人先是用過午飯,接著便用了一下午的時間來打掃整座房子。得益於菲麗熟練的打掃技巧,到傍晚時分整座宅子就差不多打掃好了,雖然還有些犄角旮旯還沒整理到,但已是不礙事了。

    等夜色稍深時,尼爾坐在自己臥室裏的木桌前,仔細研究起眼前的這本魔導書來。它比巴掌稍大點,硬皮質地的封麵鑲了一顆小小的菱晶,奇異的紋路爬滿封麵的角角落落,細細摩挲封麵,從指腹傳來的凹凸感仿佛化為音律,讓人愛不釋手。尼爾遵照一封說明書的提示將書翻至最後一頁,把自己的晶卡放入最後一頁的凹槽內,那封麵就慢慢顯現出尼爾·卡弗裏諾這個名字來。“哦?原來這本書翻到對應的書頁就可以用來通信和查閱嗎?還真是便利,外麵的世界。”尼爾一邊把玩手裏的魔導書一邊自言自語。突然,菲麗敲門進來把克羅讓自己轉交的一袋金萊利和一本書交給尼爾後便向他道別離開了,看樣子是急著回去處理團裏的事務。

    先把那袋金幣放到一邊,尼爾拿起書,“人格技巧?奇怪的書名。”翻開書,一封信突然從書的某兩頁中掉落出來。尼爾撿起信,信封上寫著“尼爾親啟”。“給我的?”尼爾心想,拆開信,發現前幾張紙上寫的全是克羅對尼爾的關心和囑托,不禁讓尼爾覺得有些肉麻。

    深夜時分,尼爾讀完信後長籲一口氣。“來藍都學院取得聖劍祭的名額,接著取得聖劍祭的最終優勝,然後順理成章的獲得拔取聖劍的資格。這便是此行的目的嗎?”尼爾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眺望遠方燈火通明的學園區,陷入了沉思。“真的會這麽順利嗎?”正是他所煩惱的。尼爾搖搖頭,對自己說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現在擺在眼前的隻有一條路,必須得上。”摒棄雜思,尼爾重又捧起那本《人格技巧》,翻閱了幾段,不多久便被書中的內容所拉入、陷進。

    半夜,尼爾合上書,急切地在封麵上尋找作者的名字,最後在封麵的一角找到了一行小字,是用伊德文寫成的,意譯過來就是‘雨月’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