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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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躺好,我就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腦袋懸在空中,怔了好一會,轉頭,鼻尖貼近枕頭,輕輕聞嗅。

    果然,上麵染有馨香。

    即便屋子裏彌漫著玫瑰花的味道,也掩蓋不了它。

    下意識扯起被子聞了聞,也有同樣的香味。

    我惶然坐起,扶額四望,有些茫然。

    那人怎麽可能來過這個房間!

    更不可能睡過這張床!

    我這是怎麽了!

    一向敏銳的嗅神經竟然出現了幻覺。

    好一會,有風吹來,帶了更加濃鬱的玫瑰花香,總算衝淡了鼻腔裏的馨香氣味。

    可是,深深的殘留卻揮之不去。

    呼!

    就算再累,也沒辦法躺在這張床上了。

    白天還好辦,總不能晚上也不睡覺吧?

    要怎麽去跟傑夫大嬸兒說呢?

    難道要告訴她,我聞不了這張床上的氣味、請幫我換套寢具?

    人家一定會覺得我有所嫌棄,——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發了會兒呆,生怕身上的衣服也沾了那股香味,我便下了床,到椅子上去坐著。

    這時,亞叔打來電話,說他已經抵達英國,並要我好好吃午飯。

    可能身邊有別人,沒聊幾句就收了線。

    過了會兒,有敲門聲。

    我走過去開了門,一眼望見傑夫大嬸兒布滿笑意的圓臉。

    “大嬸兒,有事嗎?”強打精神問道。

    她興高采烈地拍了下手,“黛西,午飯時間到了。你是去餐廳吃還是想在房間裏吃?”

    我扭頭看了一眼床鋪,“傑夫大嬸兒,我跟你去餐廳吃吧!”

    “乖女孩!”她拉著我的手往外走,“別像你隔壁那個古怪客人似的,非要留在房間裏吃東西……”

    我哪有心思管別人在哪兒吃飯,腦子裏想的全是如何祛除寢具上的香味。

    特意沒有關門,希望吃完飯回來的時候,枕頭上的氣味已經被風吹淡。

    跟大嬸兒一前一後下樓,穿過大廳,出門,走向另外一棟兩層建築。

    途中與傑夫大叔擦肩而過,他手裏端著個托盤,上麵是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純正法國美食。

    他和我們打了個招呼,繼續愉悅地吹著口哨。

    進了餐廳,我想幫大嬸兒的忙,結果她把我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身手利落地擺放碗盤。

    雖然我對西餐不甚感冒,但,大嬸兒的廚藝真是好得沒話說。

    單是那個最尋常的土豆泥焗牛絞肉,打眼就讓人感覺無比美味。

    甫一入口,味道鮮美,軟嫩可口。

    還有法式洋蔥湯,其味香濃。

    貼心的是,爽直好客的大嬸兒一改法餐繁冗的特點,隻煮了四道菜,且每道菜的分量都很足,絕對不會讓人意猶未盡。

    這些,對於以食為天的我,簡直是個超級福利。

    用完餐,整個人的精神都跟著愉悅了許多。

    期間,幾次想跟大嬸兒提及能否幫我換套寢具,但礙於禮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幫忙收拾了廚房,我又回了自己房間。

    但願那股氣味能變淡吧!

    硬著頭皮去聞枕頭,誒?馨香竟蕩然無存。

    ——就算是風吹的結果,也不可能一點殘留都沒有吧!

    甚至,上麵還多出了皂粉的味道。

    百思不得其,最後,我得出結論,午餐前絕對是餓出了幻覺。

    哎喲,真是白煩惱了。

    爬上幹幹淨淨的床榻,美美地睡了半個小時。

    睡夢中,隱約聽見宛轉悠揚的鋼琴聲。

    辨不出彈的是什麽曲子,但,入耳便能令人心安。

    醒來時,琴聲沒了,心裏有點發空。

    傻愣著躺了一會兒,傑夫大嬸兒又敲響了房門。

    “我的黛西,這會兒雲彩出來了,陽光沒那麽強了,咱們去摘花兒吧!”一如既往的大嗓門兒。

    “好的大嬸兒!給我五分鍾,馬上下去找您。”我高聲回道。

    “沒關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下來吧!”話音落地,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我爬起來,簡單梳梳長發,換了件豎條襯衫,下麵是牛仔長裙,腳上仍穿著那雙帆布鞋。

    睨了眼窗外,亮晃晃的,就又把寬簷帽扣在了頭上。

    準備就緒,背上雙肩包出門、下樓。

    傑夫大嬸兒看見我的時候,嘖嘖驚歎,“我的姑娘,再質樸的衣裙穿在你身上,也能閃閃放光!”

    誇得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笑笑。

    我們依舊步行,去了玻璃房子。

    路上,我幫她提著藤編的籃子,她手裏拎著個袋子,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進了花房,她把剪刀遞給我,然後伸出胖胖的指頭在眼前劃了一圈,“喏,你隻管采摘便是。喜歡哪朵便摘哪朵!”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特權!

    當然,我不可能像她說的那樣做。

    拎著籃子,走到最靠邊的角落,蹲下來,用剪刀挨朵采摘。

    “唔,我的姑娘,你不止善良,而且,還一點也不貪婪……”大嬸兒再次誇讚道。

    我抬頭衝她笑笑,繼續采摘花穗。

    籃子裝滿之後,大嬸兒從那個袋子裏拿出真空袋和抽氣泵。

    然後,把花穗進行真空包裝。

    用她的話說,這樣既方便運輸,也利於儲藏。

    就算多擱幾天再萃取,也不會影響精油的醇度。

    一個小時光景,摘了足足三袋子花穗。

    花海缺了小小的一個角。

    “黛西,我先把薰衣草拿回去,你自己在附近走走玩玩。記得晚飯前要回家啊!”說完,大嬸兒毫不費力地挎著籃子、提著袋子、扛著花穗離開了。

    我又在花房裏逗留片刻,出門,漫無目的地遊走。

    “伊甸園”真的太大了,放眼望去,無邊無際。

    摘花的時候聽大嬸兒說,他們夫婦隻在特別忙的時候才雇人相幫,其餘時間都是自己采用機械化種植。

    令人佩服,更讓人羨慕。

    ——或許有一天,我完成了應諾彩姐的所有事情,會長居在這伊甸園裏,做一個不理世故的花房姑娘。

    餘生,與花為伴,以香浸染,足矣。

    走著走著,太陽徹底躲進了雲層,天陰了。

    我摸摸背包,慶幸自己有帶傘的習慣。

    本該返回住處的,目光卻被遠處醉人的紅色給吸引,徑直走了過去。

    看著很近,路程卻遠。

    當我氣喘籲籲地趕到那裏的時候,真的,再次被震撼到了。

    目光所及之處,全部是綻放的紫紅色法蘭西玫瑰。

    且不說香氣馥鬱得好似泡在玫瑰精油裏,單單視覺上的衝擊,真是前所未有的驚豔。

    難怪傑夫大嬸兒建議我來玫瑰園看看,這裏確是個奇妙的所在。

    不知不覺,步入花叢之中。

    幸而牛仔裙夠結實,幫我擋住了玫瑰花刺。

    睨見地上有散落的花瓣,下意識撿起、握在手心,卻越撿越多。

    手裏捧不下,便脫了帽子裝在裏麵。

    很快,滿滿的一堆落紅。

    又流連了片刻,我辨別了方向,慢悠悠往住處走去。

    途中,天上開始掉雨點。

    打了傘,加快腳步,卻敵不過雨速。

    沒走出多遠,裙子就濕透了,鞋子更是掛滿了泥巴。

    即便如此,我還是舍不得丟掉玫瑰花瓣。

    越走越艱辛,但絲毫沒有沮喪,反而生起了玩心,好想痛痛快快地淋一場雨。

    不過,想到幾年前患上肺炎住進醫院時大夫說過,再受寒發燒就極有可能令肺炎複發,遂,不得不收起了淋雨的念頭。

    畢竟,生病的滋味很難受。

    在泥濘中踽踽而行半個小時,終於回了住處。

    傑夫大嬸兒看到我的樣子,先是一愣,轉而大笑起來。

    笑罷,催促我上樓去泡個玫瑰花瓣熱水澡。

    我脫掉沾滿泥漿的鞋子,拎在手中,光腳走上樓梯。

    整棟房子隻有一個公用的衛生間和浴室,就在走廊的盡頭。

    我穿了自己帶來的拖鞋,拿著幹淨衣服和花瓣,敲門確定浴室沒有人,這才走進去。

    鎖門,給浴缸消毒,放水,撒花瓣,愜意地泡了個香香的澡。

    利用這段時間,把髒衣服放到洗衣機裏洗了。

    一個小時後,拎著已經被烘幹的衣服回了自己房間。

    然,卻發現了蹊蹺的事情,——原本髒得像泥猴一樣的鞋子,竟然幹幹淨淨地躺在地上。

    閉眼,搖頭,再睜眼,確定絕對不是眼花。

    拿起鞋子摸摸裏麵,濕透了,顯然是刷過的。

    我回來的時候,大叔還在地裏幹活呢,大嬸兒要出去摘青菜,他們是不可能幫我刷鞋子的。

    那會是誰?

    大白天的,鬧鬼了?

    還是,我遇到了田螺姑娘?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隔壁房門傳來響動。

    我側頭斜睨著門口,——該不會是那個古怪鄰居做的吧?

    不,這更不可能了!

    我連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對方怎麽可能閑的沒事幹跑來給我刷鞋子!

    此事成謎!

    從現在起,房門必須時刻落鎖,得有防人之心了!

    晚飯後,雨越下越大,有傾盆之勢。

    我回到房間沒多久,亞叔又打來電話。

    這次聊了能有一個小時,各種膩歪,各種不舍,直到我的手機沒電關機才算作罷。

    找了充電器,正準備給手機充電,忽然,天空響起一聲振聾發聵的雷暴。

    其聲之巨,仿佛已經把天空撕開了口子。

    幾秒後,電燈忽然滅了。

    隨即,整個世界陷入到黑暗之中。

    呼!

    我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