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時間會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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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叔有些微醉,回房後躺在床上喋喋地說話。

    他很少這樣貪杯,想來是心情所致。

    “玖兒,我們要買一棟什麽樣的房子呢?”醉眼裏滿是憧憬。

    我盤著半蓮花坐在他身旁,回應著,“什麽樣的都行。”

    老實說,自從彩姐過世,我不止戒了酒,連帶著也不喜歡聞到酒味。

    尤其是別人酒後呼出的氣息,更是討厭。

    遂,即便有些累,我寧可坐著,也不願躺到他身邊。

    ——若他想擁我入懷,拒絕會傷他自尊,不拒絕會令我作嘔甚至是窒息。

    等他睡了,我再好生歇息吧!

    他沒有察覺到我的心境,還沉浸在暢想之中。

    “單元房是一定不行的!我們得買棟大房子,為孩子們創造玩耍的環境……”說著,來扯我的手。

    “好,買棟大房子……”我耐心地附和著。

    他把我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喃聲道,“玖兒,我蹉跎了整整二十五年,直到遇見你,才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最後兩個字很輕,輕到難辨其音。

    隨即,他便沉沉地睡著了。

    我給他蓋好薄被,然後輕身下了床,出門去拿水。

    ——喝了酒的人總是愛口渴,尤其夜裏睡醒時,會想喝水。

    來到餐廳,在放飲品的吧台上找到了開水。

    倒了一杯,端在手中準備出門,卻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

    “哥。”我下意識喚了一聲。

    他沒有應,就那麽默然凝視著我。

    氣氛有點微妙。

    我垂下頭,“哥,沒什麽事我就回房去了。”

    說完,抬腳就走。

    然,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卻被扯住了胳膊。

    猝不及防之下,手一抖,大半杯開水漾了出來。

    我被燙得險些驚呼出聲,下意識扔掉杯子。

    緊接著,水晶杯落地之後清澈的碎裂聲劃破了餐廳內的寧靜。

    淩自橫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半擁著我快步奔到洗手池旁,打開水龍頭,把我的右手伸到冷水下衝洗。

    足足十幾分鍾,右小臂都有些發涼了。

    “哥,好了吧……”我囁嚅著,往回縮手。

    他終於關了水龍頭,低頭仔細查看。

    虎口,及至大半個手背,一片通紅。

    “不行,得去醫院。”他沉聲說道。

    然後,擁著我往外走。

    我拖著步子拒絕,“哥,沒事的,用不著去醫院。管傭人要點燙傷膏抹上就行了……”

    ——記得以前彩姐被燙傷了手,就是這樣處理的。

    淩自橫卻根本不理會我的話,直接擁著我離開餐廳,走出樓門,去往車庫。

    一路都沒有勸通,隻好隨他上了車。

    車子開得飛快,幾分鍾就到了醫院。

    掛了急診,讓大夫查看的時候,皮膚上已經起了兩個小水泡。

    因為處理得還算及時,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大夫給開了藥膏,當即塗抹在燙傷部位,然後又寫了諸多醫囑,便結束了看診。

    從醫院出來,淩自橫依舊半擁著我。

    有點別扭,但根本拗不過他。

    上了車,心裏才稍微放輕鬆。

    返程的車速很慢,不像來時那樣心急火燎。

    我靠在椅背上,左手擎著右手,疲憊地眯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車裏。

    轉頭,卻見淩自橫在盯著我看。

    “哥,到家了?”揉揉眼睛,準備下車。

    然,沒打開車門,就發覺不對勁。

    這裏根本不是淩家大宅的院子裏,而是海邊的一處觀景台上。

    倏然想起,他曾經載我來過這兒。

    就是那次,在這個地方,他告訴我要參加跨年酒會,並且教我如何應對酒會上的客人。

    “哥,大半夜的,怎麽跑這兒來了?”我心平氣和地問道。

    沒有必要暴跳如雷地質問和指責。

    過去的那些經曆告訴我,他是我的兄長,即便懷了不該有的心思,也不會過分傷害我。

    從我被燙時他的反應也可以看得出,他不那種鐵石心腸的人。

    “初玖,對不起!”他把手指插到發絲裏,弄亂了有型的背頭。

    “哎呀,沒事的啊!幾天就好了!放心哈!”口中安慰著,但手上已經開始疼了。

    他抿唇想了想,“初玖,你有沒有覺得我對你不夠好?”

    “沒有。”我立刻否認,“自從我幾年前來了淩家,你對我的照顧已經夠多了。”

    “不,很多時候,我都是懦弱的……”他鼓了鼓腮幫,“比如,當年沒能阻止父親把你一個人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求學;比如,在母親和語橙欺辱你的時候,沒辦法鼎力相幫;比如……”

    “哥!”我打斷了他,“你做得已經很好了!當初若不是你讓我見識到了化學的神奇,我就不會心甘情願被父親送到蒙彼利埃去學化學,也就不可能進到isipca學調香。我能成為調香師,你的功勞是最大的。”

    他固執地搖頭,“我為你做的,太少太少了……”

    真不知道向來隱忍有度的他這是怎麽了!

    之前幾個月都斷了聯係,甚至今天,在我進門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盡力躲避跟我接觸。

    怎的忽然就能變成了這樣呢?

    還是,他一直在等待跟我單獨接觸的機會?

    搞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但,他畢竟跟我有血緣關係,而且以前還那麽幫過我。

    想到此,刻意語氣歡快地說道,“你是我哥誒,這輩子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呢,你有的是機會照顧妹妹!”

    他凝眸望著我,沉吟好一會,“初玖,我沒法兒把你當妹妹。哪怕跟你遠隔千萬裏,哪怕切斷聯係甚至不去留意你的消息,哪怕明知你會看不起我的所作所為,我依然克製不住對你的愛慕。”

    這幾句話重得能壓死人。

    我張了張嘴,又艱難地閉上了。

    怎麽勸?

    能怎麽勸?

    已經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隱忍,難道還要再加苛責嗎?

    一旦話說重了,反彈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見我無語,他低下了頭,“我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資格喜歡你。但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哥……”我喚了一聲,卻什麽都沒有往下說。

    他抬起頭,眼瞳潮濕,“初玖,我答應過你,不會再給你帶來困擾。也請你,不要推開我的關心,好嗎?”

    “嗯,我們是兄妹,當然要互相關心。”刻意強調現實。

    他搖著頭淡笑,滿臉的無奈和難過。

    “哥,或許你應該交個女朋友……”我忽然建議道。

    他喟歎一聲,把頭靠在頭枕上,“你以為我沒試過嗎?這幾個月,交往了三個女孩。除了厭倦、乏味和煩躁,別的什麽感覺都沒有。”

    “別急,好緣分是要慢慢遇的。”我淺笑著鼓勵。

    “初玖,你知道嗎,我活到這麽大,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幫你補習那段日子。”他的臉上浮現出美好的笑意。

    “哥……”我又語塞了。

    ——不能過度安慰,他會覺得還有希望;也不能過於冷酷,天知道一個男人徹底絕望之後會做出什麽樣的可怕事情。

    我隻能淡然閃避,用親情來感化他的頑固想法。

    好難,真的好難!

    比當初處理跟鍾冶之間的糾葛要難得多。

    安靜了片刻,淩自橫輕咳一聲,“說再多,也無法令你擺脫兄妹的桎梏。好了,不說了,就交給時間吧!時間會告訴你,這個男人究竟值不值得成為你的至愛。”

    很奇怪的一席話,甚至有點莫名其妙。

    說完,他發動了車子,開往淩家大宅。

    車子停在紅樓前,他拉了手刹,下車幫我開了車門。

    我擎著疼痛不已的右手下了車,卻怎麽都怨不起來。

    “初玖,能讓哥抱一下嗎?”他忽然幽幽地問了一句。

    見我遲疑,便向後退了一步,“算了。回去休息吧,睡覺的時候千萬別碰到創口。”

    “嗯。”我應了一聲,停頓片刻,上前,抱了他一下。

    怎料,下一秒就被他牢牢地摟在了懷中。

    “初玖,對不起!若是讓哥選,哥寧可把自己燙死……”呢喃著,滿含歉意。

    我用沒受傷的手輕拍他的後背,“做妹妹的怎麽可能怪哥哥!安心哈,沒事的,幾天就好了。”

    其實心裏很是忐忑,——擔心他會不會得寸進尺,也有點後悔不該抱他這一下!

    然,他很快便放開了我。

    “進去吧!記得哥說過的話,不會再給你困擾。還有,時間會證明一切!”說完,轉身上車,駛向車庫。

    我怔了幾秒,進樓。

    回客房之前,又去餐廳倒了一杯熱水。

    這次學乖了,沒有倒那麽滿。

    回到房間,亞叔還在睡著,看來是真的醉了。

    我把水杯放到邊幾上,被滿屋子的酒氣折磨著,不想躺到床上去。

    坐在化妝台前待了會兒,起身,拿著手機出門。

    幸運的是,隔壁客房並未上鎖。

    推門進去,開了燈,和衣躺下。

    手背很疼,因了隻裹著薄薄的兩層紗布,滲出濃濃的藥味。

    疼得實在睡不著,便點亮了手機,看看新聞什麽的。

    俄而,有信息跳了出來。

    隨手點開,竟然是那個人發來的。

    “小野馬,睡了嗎?”

    我應該無視這條信息甚至是把信息刪除的,卻鬼使神差地回了“沒有”兩個字。

    然後,手機便沒了動靜。

    心中多少有些懊惱,——難道他就隻是單純地想知道我睡沒睡嗎?

    有夠無聊的!

    沒想到,二十分鍾後,手機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