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打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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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俯身的一瞬間,我用力甩掉擱在下頜上的竹節般的長指,扭頭閃避。

    他的嘴巴沒有吻到我的唇,而是落在了頸間。

    皮膚有點癢,轉眼便是微痛。

    我心裏一沉,低呼一聲“不要”。

    他還算有點善心,鬆了口,抬起頭。

    “怎麽?怕印上草莓沒法兒交代?”滿口的酸溜溜。

    我抬手撫著脖子,惱怒地回道,“我是你二嬸!”

    他咂咂嘴唇,不要臉地問了一句,“誰家二嬸會懷過侄子的孩子?嗯?”

    這就是不想往好道兒上走了!

    我猛地推開他,反倒把自己閃了個趔趄。

    “你先留在這裏,等我回房之後再離開!”說完,往門口走去。

    半路,又被他攔住,大手攬著我的腰,不依不饒。

    “吾競堯,你說過的,不勉強我做任何事!現在這是幹什麽?在打自己的臉嗎?”我怒氣衝衝地低嗬。

    他挑著單眉,“我是說過不勉強你,但,為了讓你好好聽我把話說完,不得不采取相應的措施!”

    我恨恨地回道,“你真應該去當官!比正常人多了一張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行了,別生氣了。”抬手,捏捏我的臉蛋,力道依舊沒輕沒重的,“喏,最後說句話,溫馨提示:多留意二叔的言行。”

    說完,倏然放手。

    惡狠狠地推開他,我快步出了門。

    到走廊裏,以最短的時間把情緒調整好,推開大客房的門,走了進去。

    窗戶開著,屋內的酒氣基本散沒了。

    明亮的燈光下,亞叔正靠在床頭發怔。

    見我進門,立刻露出笑容,手臂直直地伸過來。

    我走快兩步,爬上床,穩穩地窩在他的臂彎裏。

    “幹嘛要去別的衛生間呢?醒來見不到你,我又開始心慌慌……”指肚劃拉著我的臉頰,柔聲問道。

    我笑笑,沒作聲,心裏卻有些歉疚。

    “玖兒……”他喃喚著,習慣性來摸索我的手,在碰到紗布的一瞬間,止住了話音,低頭細看。

    與此同時,我痛得叫出了聲兒,“啊……”

    他已經看到了手上的慘狀,立刻離開床頭,到我對麵坐直了身子。

    “玖兒,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告訴我,怎麽了?”雙手捧著我的手掌,不迭地問道。

    我微微搖頭,“沒事,燙了一下。”

    “怎麽會燙的……”即刻扭頭看了一眼邊幾上的水杯,“為了給我倒熱水才燙傷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哦……”我用左手抓抓頭發,“沒關係的,我哥已經帶我去過醫院、塗過藥膏了。放心,幾天就好了……”

    沒說完安慰的話,隻聽見“啪啪”兩聲。

    ——亞叔竟然左右開弓,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到了。

    怔忡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我自己不小心燙了手,他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

    “玖兒,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扇完自己,他濕著眼眶,輕輕把我擁入懷中。

    我還沉浸在那兩巴掌裏沒有出來,傻傻地被抱著,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真該死!我不應該喝酒,更不應該讓你照顧我!結果害你燙傷了手……”滿滿的懊悔和自責。

    “亞叔,別這樣……”我用沒受傷的手掌輕撫他的後背,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安慰。

    就這麽緊緊地抱了一會,他緩緩放開了我。

    “玖兒,很痛是不是?”小心翼翼地端著我的手,低聲問道。

    我擠出一絲笑容,“沒有啦,別擔心。”

    他咬著嘴唇,在拚命壓抑著什麽,樣子令人揪心。

    不想他一味地沉浸在負麵情緒裏,我故作輕鬆地說道,“得跟父親說說,讓他給負責酒水供應的傭人加薪。幾乎每次去倒熱水,都是滾滾燙的開水……”

    我還沒有說完,亞叔騰然起身下了床。

    腦子裏“嗡”了一下,我忽然預感到事情不好,趕緊跳下床跟上去,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果然,他直奔餐廳而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他麵前,雙手環住他的腰,仰頭望著他的臉,“亞叔,你要幹嘛?”

    他什麽都不說,凝著臉色,試圖繼續往前挪步。

    “亞叔,求求你,回去好不好?”單手握著他的襯衫前襟,輕輕叩著他的身體。

    “玖兒,你放手。不那麽做,我會難受死……”猛一閃身,避開了我的牽絆,快步前行。

    不經意的碰撞,弄疼了我的傷手。

    痛得倒吸一口涼氣,稍事停頓,我還是小跑著跟了上去。

    當我衝進餐廳的時候,亞叔剛剛找到熱水,正準備往自己手上倒。

    說時遲那時快,我像一陣風似的刮過去,用裹著紗布的右手打掉了將要流出開水的保溫壺。

    水壺落地之後,裏麵的熱水噴濺而出,大部分都落在了我沒穿襪子的雙腳上。

    撕心裂肺的灼痛,害我失聲叫了出來。

    隨即,跌坐在地。

    亞叔愣了兩秒鍾,反應過來之後,抱起我直奔洗手台。

    令我坐在台麵上,兩隻腳放在池子裏,他抖著手指打開了水龍頭。

    雙腳浸泡在冷水中,暫時沒那麽痛。

    然,我更擔心的不是腳傷,而是亞叔的心境。

    “求求你,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答應我,好不好?”拉著他的手臂,我苦苦哀求。

    他狼狽不堪地把目光從我的雙腳挪到我的臉上,“玖兒,我這是做了什麽?做了什麽啊……”

    “不怪你!是我沒穿襪子沒穿鞋子,真的不怪你!”溫柔地撫著他的臉頰,“亞叔,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傷害自己?能不能?”

    他的眼仁兒左右遊弋著,六神無主的模樣,“玖兒,我把你燙傷了……”

    “沒有!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麽?”扳著他的頭,一起看向水池,腳丫在裏麵不停地動著。

    “那壺開水,是要燙我自己的,怎麽會把你給燙了……”他失神地搖頭,狀態非常不好。

    我知道,這個時候怎麽勸說都是沒用的。

    必須讓他從強烈的自責中走出來。

    於是,雙手摟著他的雙頰,與他四目相對。

    “亞叔,我受傷了,你要照顧我的,是不是?”喃哄的語氣。

    他點點頭。

    “所以,你現在必須好好的。如果你再傷了,就沒人管我了……”扁扁嘴,眼神兒黯淡。

    其實我想哭的,奈何沒有淚水。

    在這個時候,如果能掉下兩滴眼淚,亞叔一定束手就範。

    不過,即便沒有落淚,他還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意。

    “玖兒……”呢喃著,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的頭在溫暖的懷裏拱了拱,“亞叔,我現在隻有你了,你不可以有任何事!否則,我要怎麽辦?”

    他輕撫著我的頭發,俄而,把嘴唇努在我的發頂,“丫頭,對不起。你說得對,我不該用自殘的方式來減輕負罪感,而是應該盡心照顧你。如果我出了什麽事,受苦的是你……”

    “好亞叔,就是這個道理。”抬頭,啄了下他的唇。

    “丫頭,”他跟我抵額相對,聲線深沉,“能夠擁有你,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戳戳他的胸口,嬉笑著,“亞叔,擁有了我,其實就是擁有了一個大麻煩!這哪裏是福氣啊!”

    他黯然微笑,凝眸好一會,“玖兒,我愛你!”

    我忽閃著長睫,“如果愛我,首先你要更愛自己。”

    對視良久,他點點頭。

    一顆心終於稍微放下。

    又泡了會兒冷水,亞叔把我抱回了大客房。

    之前從醫院拿回來的藥膏再度派上了用場,他用棉簽蘸著幫我塗抹在腳上。

    手傷還沒有緩解,再添腳傷,真的有些折磨人。

    亞叔不停詢問我是不是很疼,每次我都否認,其實隻是不希望他擔心。

    怎麽可能不疼!

    抹藥的時候,腳背就已經起了兩片水泡,灼燒般疼痛!

    隱忍著,不哼不吟,免得他擔驚受怕。

    到了半夜,索性閉眼假寐。

    亞叔一直沒睡,就那麽盤腿坐在我身旁,靜靜地守候。

    心知他憂心如焚,可是我已經自顧不暇,沒法兒再安慰勸說。

    熬到天亮,右手和雙腳開始紅腫,疼痛倒是輕了,有點麻木。

    吃早飯的時候,淩伯年得知我被燙傷,表現得很是關心,一個勁兒問我疼不疼。

    我的心情有點煩躁,但還是微笑著說不疼。

    淩思昂心直口快,要我趕緊去醫院,千萬別耽擱了治療,畢竟燙傷可大可小。

    而那個淩語橙,幸災樂禍的樣子,簡直快要笑出了聲。

    恨得人真想拎著一壺開水,從頭給她澆下去!

    唯一沒什麽表現的人是淩自橫。

    聽說我的腳也被燙傷了,他隻是擰眉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言語。

    沒吃幾口,我就推開了餐具。

    亞叔跟淩伯年打了個招呼,抱著我回房。

    躺在床上,虛弱得昏昏欲睡。

    俄而,有人敲門。

    亞叔去開門,我聽見了淩自橫的聲音。

    隨後,亞叔抱著我出了門,由淩自橫駕車,我們去了醫院。

    剛進醫院大廳,就見不遠處的急診室門口聚攏著一大群人,有些吵雜。

    淩自橫眼尖,喚了一聲,“非煙姑姑——”

    人群中的女子轉過身,望見亞叔,便疾奔過來。

    走到我們跟前,她未曾開口先落淚,柔美的嗓音被悲慟撕成了碎片,“二叔……,競堯他……”

    我的心,跟著猛地沉入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