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甘哲毫不掩飾的鄙視，趙翔很能理解。就像之前自己心態還沒調整過來的時候，看著那些讀完初中卻連自己名字都能寫錯的“學渣”開著好車大談生意經，仿佛哲人一般想把他人生閱曆總結出來的深刻思想傳授給你。

    甘哲本以為李胖子本來就是個市儈的人，但沒想到李胖子碰到趙翔之後，市儈得更加徹底，兩人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無不散發著銅臭味，對趙翔的印象便差了一些。

    他並非腐儒，更不是陳淳那樣的偽君子，可是讀了十幾年聖賢書說著商人的話，便落了俗套。

    “兩位，我先走了。”甘哲打斷兩人的話。

    “別啊！”李遠光和趙翔異口同聲。

    “對於行商坐賈之事，我實在是不懂。我在這裏你們說話也不方便，不如先回去，待改日都得閑了再來拜訪。”嘴上這麽說，心裏對李遠光卻是恨鐵不成鋼的，好不容易一起同窗幾年，慢慢影響之下，一起考了功名，沒想到一朝之失便全盤崩潰……

    李遠光道：“行了，早先咱倆可是說過的，我若行商，一定是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的，不是單為一己之利，這些那些隻為謀利而不擇手段的商人是不同的。”

    甘哲有些不高興了，道：“這玻璃茶具與玻璃鏡子都是大富人家才用得起的，別把天下百姓扯上。”

    “這怎麽就扯上了呢，做買賣也不能隻做窮人的買賣吧？應該將貴的賣給有錢的，再將便宜的賣給貧苦百姓，這樣才能做到貧富均衡。”

    趙翔在邊上聽不下去了，這個黑胖子野心也太大了吧，還想替代國家職能來調控財富流向。不過他也不說，就站在邊上看著，但他不發言不代表就沒他什麽事了，甘哲就沒打算放過他：“趙翔你說說，可能嗎？”

    趙翔道：“嚴格來說，是可能的，但得這個人富可敵國。正常來說，整個天下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著百分之八十的財富。而這百分之二十之中的百分之二十，又撐握著那八成中的八成。”

    黑胖子連忙道：“你等等，讓我想一下！兩成的人占了八成的財富，其中的兩成又占了其中的八成財富……我腦子不夠使了，甘哲你能理解嗎？”

    甘哲也有點蒙圈，理了一下思路問：“你怎麽知道的？”

    “這是真理啊，放之四海皆準，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甚至有人說事實更嚴峻，比較極端的說法是百分之一的人，占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

    “當真？”兩人同時問。

    趙翔不想在這兩個古人麵前解釋太多，隻好說：“這是至理，你自己家，遠光你家是海商，作為東家你家的財富是多少，下麵夥計掌櫃和海員又有多少，對比一下不就知道了。甘哲你家是地主吧，下麵有多少佃農，你家土地有多少，產出多少，所得多少，換算一下也就知道了。遠光剛才說的沒錯，富人是要分出一部分財富出來，但不是劫富濟貧，而是在新增財富中重新分配。就比如，你家的地還是你家的，但以前收六成的租子，佃農隻有四成收成，連吃飯都不夠，自然是沒辦法積累財富，但現在變成兩成租子，佃農有了八成的收入，拿出六成還有兩成結餘……”

    “普天之下，佃農交租都是五六成，少了地主吃什麽？祖上辛苦積攢下來的產業，卻隻有兩成的收入，真那樣的話我爹都不敢祭拜祖宗了。”甘哲反對。

    “做生意也是一樣，海船本錢都是我家出的，再分出去，就是虧本了。”李遠光也反對。

    這下階級屬性就顯現出來的，兩人雖然說的好聽，但真動到他們切身利益的時候，就是要他們的老命了，這是無法改變的，趙翔也不說破，笑道：“所以說新增財富，算了算了，不談國事，你們倆中午留在這裏吃飯吧，我給你們做幾個菜，咱們喝點小酒。”

    其實別說是兩個古人，就算是趙翔，也會覺得屬於自己的財富自然是自己的，不管是誰從自己手裏奪走，那便是對自己的傷害。

    就像偷鹽的後勤大媽們一樣。

    但話起了頭，兩人就想弄明白趙翔所謂的新增財富是什麽。趙翔懶得解釋了，依舊轉移話題，沒辦法聽得拿了兩麵小鏡子出來，一人一麵塞給他們：“這個就送你們了。兩位應該都的家室了吧？拿回去送給老婆，調劑一下夫妻感情，也是極好的。”

    甘哲：“老婆？”

    趙翔隻得解釋：“就是令正，尊夫人，妻子，明白？”這話別扭，他決定以後每次都這麽說，直到身邊所有人都明白“老婆”是什麽為止。

    李遠光突然一拍大腿：“趙翔，院子裏那名高個女子是誰？剛才一直想問，進屋裏來倒給忘了。”

    趙翔警惕起來：“有什麽問題嗎？”

    “我看她的衣著與你的有幾分相似，怪異卻十分得體，就想有可能的話給我也置辦一身……”話說著眼中已經發出異樣的光芒。

    趙翔默默地退了兩步：“你還有這種癖好？”

    “嘿嘿，不瞞你說，前年我去揚州，見識了當地的風俗之後，便在秦淮河邊流連了數月，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遇到了一位知己，帶了回來，嘿嘿，剛才在外麵看到那位女子的衣著，就想著我那位穿起來定然非同凡響……嘿嘿……”

    甘哲一臉鄙視：“還知己，明明就是你花了五千貫買回來的好嗎？那身段是好，但與你站在一起連豆芽苗都算不上。”

    “你又沒進過風月場自然不懂，環肥燕瘦，我就喜歡瘦的！錢財隻是贖身，我倆情投意合，不然她怎麽願意與我回來？”說著一個反鄙視：“身為讀書人，你居然沒進過青樓，要不是你為人湊和，實在是不願意與你這樣的人為伴。”

    “你喜歡就行，別把我拉上。”甘哲盯著小鏡子，發現下巴有個痘痘，便忘情地擠了起來。

    “什麽時候拉上過了？你又哪去了？趙翔，改日去我家，也讓你見識一下秦淮河的絕色，當然若是外麵那位女子願意裁製兩套那種衣服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趙翔搖頭：“這個恐怕很難，她的衣服是我送她的，所以……”

    “那還是算了吧，有機會我讓人過來看看，回去另行仿製。”李遠光顯然還沒大度到讓自己的女人穿別的男人送的衣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