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踏上新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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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宇有些意外,師父的傷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得多,於是他試探著問道:“師父,您的傷,很嚴重嗎?”
不料卻並未得到任何答案。
珞宇頗感尷尬,但他沒有看到的是,師父轉身離開之際,微閉的眼中有著一絲晶瑩一閃而逝。
多少年了,他一個人獨自守在這冷清得像個牢籠似的隱昱峰上,除了壓製傷勢和睹物思人,幾乎沒有別的事可幹。除此之外,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當年的同輩之人一個個都成為人師,將自己的派係發展壯大,漸漸從那時的頹廢之中走出來,心裏又怎麽會沒有感覺?
百年的時間疏忽而過,他已經從當年的排行最末的小師弟,默默在這清冷的隱昱峰上當了百年的首座。可是他這個首座當得實在沒有任何存在感,就連隱昱峰似乎都隨著他成為了被人遺忘的地方。
他本以為餘下的生命就會這樣一成不變地流逝掉,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成為人師的一天,因為他實在想不到有誰會願意來這樣一個地方,拜這樣一個師父呢?
原來天下真的隻有想象不到的事,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直到此時,他也沒能想明白珞宇是怎麽看上他的。這孩子要資質有資質,要悟性有悟性,莫非就是因為卓爾不群,所以想法才格外與眾不同?
雖然隻是多出了珞宇一個人,可不管怎麽說,隱昱峰也算是有傳承了,就連平日裏冷寂的景物,竟也好像多了幾分生機似的。
剛走兩步,他又轉過身來,丟給珞宇一個錦囊,隨意道:“這裏有些東西你可能用得上,趁著我還沒忘,先給你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珞宇目送師父離開後,打開了錦囊,但是肉眼看去其中一片模糊,好奇之下伸手進去,卻發現裏麵另有空間,掏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麽東西,於是他幹脆把錦囊掉過個來,抖落了一下,這才從裏麵劈裏啪啦掉落出一堆東西來。
他隨意翻了翻,拿起一把鑲嵌了三顆風屬性青色晶石的短刀,揮舞了幾下。
即使沒有注入一絲靈力,短刀上的晶石就已經自行根據他所揮舞的軌跡泛出青光,帶起了一片風刃,其間不僅沒有發出一點破風之聲,也沒有感到半分阻力。珞宇嘖嘖稱奇,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將之與王老爺子從闌山門帶回的短刃做了一番比較,頓時高下立見,不得不感歎清凝宗正道第一宗門的手筆果然不同凡響。
隨後他又撿起一個護身符似的玉墜,擺弄了兩下,什麽也沒看出來,便隨意套在了脖子上。還有幾樣法器令牌之類的東西,他也完全沒有頭緒,又一股腦地都塞了回去,然後將錦囊掛在了腰間。
從他所在之處向下望去,一個半圓形的平台從主樓一層的後方朝著懸崖外麵延伸出去。珞宇腹誹,這些修士都不知道怎麽玩命才好了嗎?弄這麽一個露台,站在上麵難道不會擔心露台坍塌,掉到懸崖下麵去嗎?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他還是從樓上下來,走上了這個平台。
沒想到,一腳踏上平台,原本春日和煦的氣氛瞬間消失,呼嘯的罡風席卷而過,珞宇猝不及防間差點被掀飛出去,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被風刮出去,可真要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而他這個所謂的難得一見的超級天才,轉眼就會變成清凝宗曆史上死法最可笑的弟子。
連忙將功力運到腳上,重心下沉,珞宇這才穩穩將自己固定在地上,又摸索適應了一陣,才敢隨意走動。
露台小半邊都籠罩在繁茂的樹冠之下,珞宇緩步走入陰影之中,發現這裏擺放了一套原木切割成的桌椅,上麵並沒有棋盤卻擺了一副棋局。棋子分為黑黃二色,其實它們也根本不是棋子,隻不過是閃爍在原木橫切麵上的光點而已。
珞宇困惑,這隱昱峰上好像隻有他們師徒倆,也不知道師父這是在跟誰下棋?
順著這個方向看去,主樓東側的地勢較低,生長著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大樹,樹冠頂端幾乎與光幕平齊,就像一柄巨大的綠傘半掩著露台。大樹周圍與其他庭院不同,並沒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跡,原本的山石裸露在外,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沐浴在光幕下的原因,石縫裏胡亂長著大量靈芝等珍稀草藥,閃爍著各色光暈。
珞宇離開主樓,來到了樹下,這才注意到樹冠裏麵還藏著一個小木屋。可是周圍並未見到有梯子之類的東西,有的就隻是一圈窗戶,連門都沒有,木屋下麵也不見有任何支撐物或用來固定的裝置,珞宇猜它一定是被法術禁錮在那裏的。
四處逛了一圈,珞宇還是忍不住好奇,朝著師父住的院子裏探了個頭去。
院中隻有一間房門緊閉小屋,背靠著主樓側麵,房頂牆壁都被一種茂密的攀援植物覆蓋。墨綠色的葉片油亮油亮,大小仿若孩童的手掌,其間綴滿了一串串的白色花朵,像是富貴人家女眷頭上墜的珍珠串子。近看每朵小花都像是一個倒掛的小瓶子,從下麵的開孔處流出幾縷紫色的花蕊,在藍光閃爍的光幕之下,偶爾會反射出點點璀璨。
靠近懸崖的方向沒有院牆,幾株生長在崖邊石縫中的鬆樹堅挺地把它們的枝椏伸展上來,給院子標清了界限。一些銀色的植物寄生在鬆樹枝椏的末端,它們狀似普通草葉,細軟柔韌,大多長不過一尺,根部呈螺旋狀纏繞在鬆樹上,尾端酷似小溪中的水草,隨著山風朝著天空的方向輕微飄動。
清幽的小院在淡藍光幕餘暈的籠罩之下呈現出一片靜謐安詳之態,珞宇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麽,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另外一邊的大樹下麵。
少年畢竟還是心性活潑,珞宇施展身法鑽進了小樹屋。樹屋裏的一切皆為原木打造,簡單到毫無裝飾和匠氣,隻有地板上擺放著一個深黃色藤條編織的蒲團。
終於有了個安穩的落腳之地,可以從掙紮求存的緊張心態中脫離出來,珞宇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蒲團之上,心中泛起一絲踏實的輕鬆感。
想當初,他曾經天真地以為,隻要拚命得到進入濟川門的機會,就隻需考慮如何努力修煉便好,又哪曾想到,自從一腳踏上了修煉之途,於他來講,事事便都發展在一條無法預料、無法計劃、也無法重複的“歧路”之上,種種波折和生死徘徊差點就要使他喪失勇氣和信心。如今坐在了這裏,珞宇才算真正確信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也終於開始了自己的求道之路!
最近有太多的事情值得回味,珞宇望著窗外出神地想著,直到夕陽西下,月起星升,他才在那被承陽殿火光映紅的半邊夜空之下,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