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和甘夫人相向而坐。

    甘夫人為他斟了一杯茶水：“夫君請喝茶。”

    “你跟了我也有不少日子，我也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呂布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向甘夫人問道：“最近我遇見一件煩心事，和別人商量，或許很多人會認為我是瘋了。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和你說一說。”

    “妾身不過是個女流，想法實在是沒有什麽。”甘夫人回道：“不過夫君有煩心的事情，倒是可以和妾身說一說，或許妾身能幫襯著一些。”

    “我讓張世平籌辦兵工廠，你應該也聽說了。”呂布對甘夫人說道：“兵工廠雖然是建造起來，可裏麵的工匠數量卻不是很多，尤其是製造鎧甲，軍中虧欠了那麽多，要是依著如今的進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全分發下去。”

    “有關兵工廠的說法，妾身倒是也聽說了一些。”甘夫人回道：“早先那些奸商，夫君懲辦的大快人心，就算是妾身聽了，也覺著心中爽快的很。以往鎧甲都交給街市上的工匠製造，對於夫君來說，一是難以約束，二則是會有人從中抽取好處。一旦購置軍備的人抽了好處，夫君即便投入再多的錢，也是不夠那些人虧空的。”

    呂布聽了，點了點頭。

    甘夫人說的這些，他當然再明白不過。

    很多需要用錢的地方，都得有專人前去查驗賬目。

    不僅需要查驗賬目，最好再派出一些人到市集上查問價錢。

    就好比一袋糧食，明明市麵上的價錢隻是十個銅錢，交給某些人去購置以後，他們或許就敢向上報出五十個銅錢的價目。

    這些人倒是抽到了不少好處，然而交代他們去購置所需的官府或者是廠礦，則會平白的多出很多虧空。

    像這樣的事情需要杜絕，粗製劣造的更需要連根拔起。

    然而呂布要和甘夫人商量的，卻不僅僅隻是這些事情。

    他對甘夫人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事情我已經安排下去，有專人在負責打理。我想問你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夫君要問什麽，妾身隻要知道，必定知無不言。”甘夫人回了一句。

    “如今彭城等地，男人倒是多半都有事情可做。”呂布說道：“隻是女人都在家中帶孩子做家務，她們對地方的貢獻不是很大。戰亂多年，世上的女人要比男人多的多。我尋思著，兵工廠是否可以招募一些女子。她們到了兵工廠，可以參與裁剪和縫製牛皮，甚至往牛皮上鑲嵌甲片，她們也是可以去做。這麽一來，就可以騰出很多工匠的人手，進行鎧甲改良的研究，也可以更多的鍛造出甲片。”

    呂布說這些的時候，甘夫人沉吟片刻才回了一句：“夫君是不是遇見了麻煩，想要招募女子，卻沒有女子前去應征？”

    “正是。”呂布說道：“女人雖然多半在家中，也是掙不到什麽錢，靠著男人在養活她們。可到了招募女子務工的時候，卻沒有人願意前往兵工廠應征，確實是讓人覺著十分尷尬。”

    “敢問夫君，打算征募怎樣的女子去兵工廠做活？”甘夫人又問了一句。

    “隻要心靈手巧的也就可以。”呂布說道：“去務工也不是選美，對於容貌倒是沒什麽苛求。”

    “女子在家中，雖然沒什麽事情可做，卻也能夠紡紗織布，為在田間地頭做事的夫君送些吃用。”甘夫人回道：“她們並不是沒什麽用處，隻不過如今一個男人養好些女子，確實是辛苦了些。夫君要是不以容貌判斷可否留用，我覺著一些相貌粗陋的，倒是可以前往兵工廠。家人放她們前去務工，至少不會擔心她們被外人盯上。”

    “還有這麽一說？”呂布錯愕的問道：“難道征募不到女子務工，竟是出自於這個原因？”

    “夫君試想，家中女子在外，總會和一些男人接觸。”甘夫人微微一笑：“放眼世上，又有誰真的肯讓家中的女人到外麵去和別人接觸太多。”

    “要是我招募的女子年歲偏大，或者是相貌粗陋，應該就可以說服那些人家，把女人送到兵工廠去。”呂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對甘夫人說道：“還是夫人想的通透，我怎麽就沒考慮到這些？”

    “並不是夫君考慮不到，隻不過是夫君事務繁多，這些小事不怎麽會放在心上罷了。”甘夫人回道：“夫君要征募女子，此事一旦成行，在世人之中很可能會多受詬病，還望夫君能夠從容應對，可千萬不要因為這些，而動了怒氣。”

    “兵工廠是張世平在負責，征募不到女子前去務工，他的任務就不可能按時完成。”呂布嘿嘿一笑，對甘夫人說道：“真正應該煩心的是張世平，而不是我。”

    “雖說是張世平在負責兵工廠，可那裏製造的軍械可都是為夫君準備。”甘夫人說道：“如今亂世已起，後宅的姐妹們想要過的安穩，可都得夫君在外擊退強敵。軍中將士是夫君的根本，兵工廠可不敢懈怠了。”

    “等到兵工廠招募了女子，以後我還打算建立紡織廠等等工廠，把如今各家小作坊在做的事情，都交給工廠去辦。”呂布說道：“這樣一來，製造出的貨品有著統一的製式，反倒對於地方發展更有好處。”

    “夫君能想到這些，果真是非同常人。”甘夫人回道：“換做別人，絕對不會像夫君一樣想的如此周全。”

    “你也不用這麽誇我。”呂布回道：“其實我想到的這些也算不得什麽，隻不過是覺著應該這麽做罷了。”

    “不知夫君有沒有想過，僅僅隻是決定招募相貌醜陋和年歲偏長的女子還是不行。”甘夫人說道：“兵工廠至少需要有些讓其他女人看著覺得穩妥的人物在那裏坐鎮。”

    “夫人的意思是……”呂布不是太明白甘夫人的意思，向她追問了一句。

    甘夫人回道：“妾身的意思是，夫君要不要告知張世平，請他從家中選出幾個女子進入兵工廠。即便這些女子什麽也不做，隻是住在那裏，征募來的女人也會覺著安心不少。”

    呂布點了點頭，衝著甘夫人咧嘴一笑：“果然夫人想的比我周全，負責征募女子前往兵工廠，最好也是由女人來辦。很多時候，女人麵對女人，還是好說話一些。”

    “夫君果真是智略過人，妾身隻不過隨口一提，並不懂得什麽叫做要緊，卻被夫君一語道破其中關鍵。”

    辦法是甘夫人想出來的，她卻把功勞推給了呂布，讓呂布對她不免又多出了一些好感。

    起身走到甘夫人身旁，呂布彎腰給她抱了起來：“天色不早，我既然來了這裏也就不走了。今晚夫人得好生伺候著才是。”

    自從到了呂布的後宅，甘夫人被寵幸的次數並不是特別多。

    身為女人，當然希望能多被自己的男人寵愛幾次。

    被呂布報了起來，甘夫人輕聲回道：“夫君要寵幸妾身，是妾身的福分。隻是還請夫君不要著急，容妾身吩咐婢子打些水，伺候夫君洗了，再好生服侍夫君睡下。”

    “這種小事，你吩咐下去就好。”抱著甘夫人走向臥房，呂布說道：“我隻要等著夫人服侍也就是了。”

    甘夫人向房間裏伺候著的侍女吩咐：“快去打來熱水，我要伺候夫君洗上一洗。”

    呂布見了甘夫人，經她幾句話一說，當即明白過來該怎麽去做。

    第二天一早，他就讓人把陳宮請到官府前堂。

    陳宮來到，向呂布躬身一禮：“敢問楚侯召換，有什麽事情吩咐？”

    “張世平的兵工廠需要一些女子，他雖然張貼了告示，卻並沒有人前去應征。”呂布對陳宮說道：“我打算委派你去各家各戶走一趟，詢問每戶人家，有沒有適合的女子推薦到兵工廠去做事。”

    “楚侯要在兵工廠用女人作為工匠？”陳宮一愣，隨後對呂布說道：“女子向來都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她們隻要把家中事務處置的幹脆也就是了。楚侯打算在兵工廠用女工匠，怕是不會得到百姓擁戴。”

    “我也不要他們家中最美豔的女人。”呂布說道：“即便是再醜陋的女子，隻要肯去兵工廠，一並都會收了。”

    “無論美醜，隻要是女人，兵工廠都會要？”陳宮聽了以後，詫異的向呂布問了一句。

    “兵工廠隻是找人做事，又不是選美人。”呂布說道：“關乎美醜什麽事？”

    明白了呂布的意思，陳宮還是有些遲疑的說道：“雖然是如此，可楚侯這麽做，難免不會被世人詬病。我覺得此事還得好好思量才成……”

    “兵工廠工匠不足，如今天下大亂，男人要麽從軍，要麽就是在忙活著自己的事情。”呂布說道：“每戶人家，女人都是不少。這些女人在家中做的那點事情，對徐州可是沒有太多的幫助。既然女人太多，而且多半是沒什麽用處，我就要讓他們有用起來。兵工廠招募女工匠，一些賦閑的女人就可以到那裏工作，如此一來才可以抽出更多的人手。軍械多半由女人製造，更多的男人就可以騰出手做其他的事情。我治下的徐州和揚州雖然都在鼓勵生養，可是人要長大，沒有十四五年也不可能。大戰在即，我總不能和曹操商議，要他等十四五年再出兵與我廝殺？”

    被呂布一通話說的不知該怎麽回應，陳宮躬身應了，可內心深處卻很不看好呂布這麽做。

    東漢末年，雖然女人受到的禁錮並不像宋朝以後那麽多。

    可女人在世上的地位，卻要比宋朝以後還是不如。

    很多女人都會被當成禮品相互饋贈，對於女人來說，她們的存在隻不過是男人飛附屬。

    呂布決定在兵工廠征募女工匠，雖然還是沒有改變女人的社會地位，可無形中卻讓這些女人有了獨立的本錢。

    能夠在外麵務工賺錢，這些女人也就不用擔心會被無端的送出去。

    畢竟送到誰家，她們也都是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來養活自己，根本不需要依附於某個或者某幾個男人！

    “這件事刻不容緩，公台可不要給我耽擱了。”呂布對陳宮說道：“今天傍晚之前，我必須在兵工廠看到前來應征的女人。”

    “楚侯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陳宮應了一聲，隨後說道：“我這就帶人去辦。”

    等到陳宮離去，站在旁邊的孫策對呂布說道：“楚侯，我怎麽不是很相信陳公台。從他剛才的眼神，我總覺得他會從中使些絆子。”

    “陳公台跟了我多年，我對他還是相信的。”呂布對孫策說道：“他所以眼神飄忽，讓人覺得閃爍不定，無非是不太認同我這麽做而已。隻要他真的操辦了，而且發現確實可行，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會完全認同我的辦法。”

    “要不這件事我去辦。”孫策說道：“至少也要我陪著陳公台，倘若他不肯用心，我也好在一旁敦促。”

    看著孫策，呂布想了一下說道：“你去監督陳公台倒是也合適。隻不過別太約束的他太緊，陳公台這個人謀略過人，但凡有才幹的人，總不喜歡被人約束著。你去督辦，隻要陪著他，什麽話也不用說，他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楚侯交代的我都記下了。”得到了呂布的允許，孫策躬身領命，隨後走出了前堂。

    孫策離開以後，呂布也站了起來。

    來到門口，他招呼守在門外的衛士：“你們幾個，陪我去一趟兵工廠。”

    衛士們為呂布備了馬，簇擁著他離開官府走向兵工廠。

    頭天晚上，張世平曾向呂布討教過，該怎樣才能征募到女工匠。

    呂布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隻是告訴他，第二天會給他回複。

    並不知道呂布當時也沒有主意，自從回到兵工廠，張世平就一直在等著他。

    聽說呂布來了，張世平匆匆忙忙的迎到工廠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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