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基礎與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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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環一邊疑問著,一邊加快了腳步。

    或許人心也有相互作用力,雖然趙姨娘其人和書上寫的一樣粗俗無知,但最近五天來的關愛,卻令賈環有些感動,心裏不由自主的有些關心。

    掀開簾子,賈環就見趙姨娘正坐在火盆旁的杌凳上,手上捏著塊繡著金邊的紅綢帕子,正在擦眼淚。

    而見賈環進來,趙姨娘淡眉一豎,張口罵道:“嚼蛆的孽畜,你娘我都活不成了,你倒在那裏快活!”

    說著,眼淚從臉頰連珠而下,流成一道粉河。

    這沒頭沒腦的!

    賈環被罵的一愣,但此時此地,賈環隻得皺了皺眉頭,苦笑著問道:“娘,你這是怎麽了?”

    這聲‘娘’又讓趙姨娘心裏一熱,但此刻她正在氣頭上,還是忍不住罵道:“還不是為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你但凡有些本事,還用的著我操心,我這鋪子……”

    隨後趙姨娘便打開了話匣子,傾敘起來。而賈環隻好搬個杌凳坐在了火盆旁。如意遞過來一盞茶,賈環一邊托著茶盞,一邊聽著。

    趙姨娘說話罵罵嚼爵、顛三倒四的,邏輯不清,但賈環聽到中途也理清了原諉。

    原來賈府公產私產分明,賈赫、王夫人、賈璉等都有私產,或開綢布店,或開藥店、或開糧店的。

    所以趙姨娘也上行下效,今春拿出積蓄,在棋盤街置置辦了一家綢布店,名‘趙記’,托由她哥哥趙國基打理。

    但趙國基為人木訥,沒有頭腦,且又愛占小便宜,年前見鬆江棉布便宜,便進了許多。

    誰知棉價大跌,棉布滯銷,八百兩銀子的進貨,別說賺錢了,至今連二層都沒賣出去!

    北方春短夏長,而秋季新棉又下,中間還有雨季,不盡快賣出去,說不定這棉布就貨爛陳倉了!

    昨日店裏盤點後,趙國基今晨對趙姨娘一說,趙姨娘立刻急了——這可是她半輩子的積蓄!

    趙姨娘肚裏有氣又不好對他哥哥使,隻好到賈環這出出氣。

    “把我當出氣筒了!”賈環心裏暗忖道。

    而這時卻聽趙姨娘說道:“完了,這回是完了,但凡你出息些,我也不用開這鋪子……不行,我的找探春那死丫頭去,有錢也不知給自己親兄弟,反倒給那不親的……”

    說著趙姨娘起身就要走。

    見趙姨娘怨天由人,四處胡亂撒氣,但一顆心卻全是係在賈環身上,雖然己非彼‘賈環’。但賈環感覺好笑中,又有些感動,心裏己覺得不能任她像沒頭蒼蠅般胡鬧!

    另外探春也是個可憐的人兒,《紅樓夢》裏的判詞是才自精明誌自高,生於未世運偏消,清明涕送江邊望,幹裏東風一夢遙。

    原著中探春才情高絕,卻為母弟所欺,最後因賈府敗落,被南安王妃認做義女,當假郡主,遠嫁番王,宿草廬,食生野……

    “也不知我能不能改變這賈府的‘運’,不然這等美女隻能去做野人了!嗯,就從這鋪子開始吧!這現成的基礎,倒不必麻煩了!而且時候也好,年前年後正好促銷。”

    賈環心裏歎惜著,口中阻擋道:“娘,你就別去找麻煩了,鋪子的事就交給我吧!我看能不能把布賣出去!”

    “怎麽叫找麻煩,怎能讓她的銀子便宜了別人,還是放我這保險……你看你能的,都快上天了!這眼看要開春了,你能把這厚布買出去?”

    趙姨娘脫口而出,可能是因為賈環病好了,她言語上又恢複了以往的尖酸刻薄。

    “放你這保險?隻怕探春覺的一點也不保險!而且放你這卻是一點都不保險!”

    想到紅樓原著裏,趙姨娘的銀子最後都被馮道婆騙光,賈環不禁心裏暗笑。

    知道趙姨娘就是這樣的人,賈環對她言語上的刻薄也不以為意,而是淡淡的說道:“娘,反正賣不出去了,不如我來試試!”

    “哎!死馬當活馬醫吧!反正以後都是你的,隨你折騰去吧!”

    說著,趙姨娘站了起來,甩了甩手帕,又說道:“不行,我還是得到探春那看看去,我真不放心!”

    “這……”

    望著趙姨娘匆匆而去的背影,賈環突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

    隨後按著記憶,賈環喚來了長隨來柱,然後也沒要馬車,便步行往棋盤街走去。

    ‘趙記’綢布店在棋盤街,原賈環的記憶是模糊的,賈環覺的有必要考查一番。

    棋盤街在賈府的西南側,紫禁城正南方。

    出了偏門,一路西去,路上青石鋪道,沿街都是木製的房子、木樓,但上麵鋪的卻是硫璃瓦,亮晶晶的!

    房子或木樓後麵都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規劃的十分整齊,倒真如棋盤似的!

    而在這些木房或木樓的上梁正中,大多都有一塊木匾,上麵或草或行,或黑或金的寫著店鋪名字:回春堂、春泰、順興德、審記……

    也有將店鋪名字掛在上方或在店鋪門口立塊大牌子的,如醉仙樓、如歸客棧、四海歸……很是醒目!

    而街麵上也是行人熙熙攘攘,乘轎的、騎馬的,步行的、推獨輪車的、坐牛車的什麽人都有,賈環甚至看到好幾次藍晴高鼻的外國人。

    “不愧是京都,商業竟己這麽發達!這文化氣息也濃!”

    這古色古韻裏散發的商業氣息讓他有些感慨。

    賈環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步行了約一個時辰才來到‘趙記’綢布店。這裏己是棋盤街的最西側,己遠離了繁華地帶。

    “怪不得生意不好,這位置也太偏僻了!”

    賈環一邊念叼著,一邊邁了進去,隻見綢布店裏有三間房,迎麵是一排半人高的木櫃,上麵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布卷、綢卷。趙國基和三個夥計一身皂衣,腰間係著黑帶,頭上戴著上扁下圓的黑色襆頭帽,正趴在布卷上閑聊著。

    “呀!三爺你怎麽來了?”

    見賈環進來,趙國基一邊問著,一邊繞著櫃台小步跑了過來,他雖是‘賈環’的親舅舅,但按封建禮節,卻得稱呼賈環為三爺。

    “聽我娘說,進來的布賣不出去,我來看看!”

    賈環隨意的說了句,雖然應該稱呼趙國基一聲舅舅,但此人已非彼人,賈環卻是叫不出來。但這卻暗和了規矩,趙國基倒是沒覺出來。

    但是聽了賈環的話,趙國基心裏一怔:“他平時愚頑,不顧生計,今天這是怎麽了?”

    隨即他卻是老臉一紅,心裏想著:“可能是我沒做好,我妹妹生氣了,讓他來敲打我!”

    他本就木訥,心裏在這麽想,簡直不知道怎麽回答賈環的話了,因此他隻是彎腰行了行禮,嘴裏含糊不清的解釋道:“這個,這個,今年行情不好,所以……我昨天和你姨娘說了。”

    賈環常年跑銷售,最是能揣摩別人的心裏,見他忐忑的樣子,他微微一笑,安慰道:“天時不好,這倒也不冤舅舅,你帶我去看看吧!”

    見趙國基這麽老實,賈環這聲舅舅倒是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