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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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沒一會兒,貢院的朱漆獸環大門就開了,一個身穿圓領暗紅袍、前麵鵪鶉補子的八品文官走了出來,後麵跟著兩個紅衣鑲藍邊的衙役,腰間各挎著一把繡春刀,齊力抬著一個長案。

    待長案放定,其中一個衙役便搬來了一個杌凳;而另一個則點然了炮竹,“劈啪”聲之後,那名官員便高喊了一聲:“開始。”

    聽此賈環急忙從袖中掏出了學監給的小木牌子,上麵用朱漆寫著姓名、年齡、籍貫之類的東西,相當於現在的準考證,這時賈環六月份到學監報名時發放的,籍貫上寫的自然是榮國府。

    隨著眾人魚貫而入,到了那官員跟前,賈環將牌子遞了上去。那官員看了牌子一眼,抬起頭好奇的瞧了賈環一眼,然後便拿著牌子抄了下,隨即遞給賈環一個封好的小紙袋。這紙袋裏就是到考場裏麵的座次,這些沈士周等早已告訴過他。

    “保密工作做的還挺好的!”賈環心裏低估了一句,拿起紙袋往裏走去。

    貢院正中是一座大成至聖孔子雕像,雕像下是一個香案,燃著三根小兒手臂般粗細的巨香,雕像前的青磚路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站著些紅衣衙役,進去的考子個個默不作聲,但經過孔子像時,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個禮。

    賈環也學著他們,禮畢,進入了貢院的後院。貢院的後院是一排排的青磚紅瓦的小棚,小棚極小,賈環感覺不過五六個平方,像豬圈似得,前麵掛著一塊麻布,麻布中間寫著編號:甲字第幾幾號,乙字第幾幾號……

    賈環打開封好的紙袋,隻見上麵寫著丙字第二十六號。

    按號尋位,賈環找到了他的考位,掀開麻布簾,正麵是一張朱漆長案,長案下是一張草席,除此外,就是被刷的粉白的牆壁。

    賈環席地而坐,從盒子裏拿出了筆墨紙硯……

    明代的童生試分縣試、府試、院試,院試後成為生員,俗稱秀才,然後入學監,這裏就是功名的起點。以後再按學監測試中的名次參加鄉試、會試、殿試。如都能上榜,則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瞬間飛黃騰達。

    但在實際上童子試的前兩場相對來說,非常簡單,不過是考考對經文的掌握情況和試貼詩,所為石鐵思就是由府伊出個題目,然後由童生作詩一首,這裏麵的的主觀隨意性大,也不重要,所以以前的賈環才能由家人出麵,混過兩場考試。

    而到了院試,勳貴之家倒是不怕了,這是因為到了這裏可以換銀子買個生員,叫做捐生;或者有皇家恩賜,叫做萌生;這樣不勞而獲,當然引起正統生員的義憤,這也是士林好而勳貴之間對立的群眾基礎。

    但是到了院試,勳貴子弟雖然不怕,可院試卻異常嚴格了,而且考試的試題也難了許多。畢竟下一步就是會試,而經過會試就已經有資格做官了,所以這院試也要掏一掏童生們的底子。

    所以到了院試,試貼詩也不再考,而是和會試一樣,都是時文題,像現在考公務員做申論似得。一大兩小三道題。

    一個紙卷從麻木簾縫裏伸了過來,賈環接過,平鋪在案上,隻見上麵寫著:乃是人而可以不為鳥乎,詩雲穆穆。

    前半句出自《大學、述而》意思是人怎麽可以不如鳥呢;下半句卻是讚美周文王的話,這兩句看起來完全不搭,但科考八股考的就是其中微言大義的想通。

    填好姓名籍貫、倒水磨墨,然後賈環提筆破題:人不如鳥,是為恥也,既知恥,何不學文王,製禮樂,脫禽獸之習……

    這句話是說人不如鳥是一件恥辱的事,既然知道恥辱,為何不學文王,製造禮樂,脫離禽獸的範疇。

    破完題目,賈環滿意的點點頭,他感覺這樣連綴挺完美的。隨後賈環旁征博引,奮筆疾書……

    當寫完初稿,在審稿是已經是中午了,從盒子裏拿出晴雯準備好的圓餅,一碟牛肉,一碟小瓜,賈環草草吃了一點,收拾好之後,開始重新撰寫。

    工整的正楷小字很費功夫,賈環一筆一劃的寫著,其實要是書法好了也能增分,但賈環卻沒有這份能力,畢竟書法除了講究架構,還要講究筆力,筆力是需要長時間磨練的,以他這個年齡當然沒有!

    一直到了下午賈環才隨大溜交了卷,而出了貢院的大門,卻見賈蘭已經站在了馬車旁,和焦大說著話。

    “三叔考的怎麽樣?”

    待到賈環來到跟前,賈蘭抱起拳頭,給賈環施了一禮。青色的衣服穿在賈蘭身上,讓他顯得分外少年老成。

    “不怎麽樣。”

    賈環雖然感覺連綴的不錯,其後按照八股的寫法,承題、起講、入手、起股等順序,寫的也挺順手,但總不能在賈蘭這個侄兒麵前吹牛逼吧,所以賈環謙遜了一下。

    賈蘭聽了之後,清秀的眉毛立刻耷拉了下來,幼雛的麵孔也變得愁悶,同時說道:“是啊,三叔這題太難連綴了!不過他們也說難。今科看來是無望了,不過三叔你到時不用急,我聽我娘說,你那幾位老師都是學識淵博之人,三五年內你就能高中……”

    就在這時,寶玉的小廝銘煙跑了過來,先是拘謹的給賈環行了個禮,然後說道:“蘭少爺,二爺讓你過去。”

    “三叔,我先回了。”

    聽到銘煙的話,賈蘭一邊說著,一邊向賈環是了禮,然後轉身而去。才走了兩步,卻又轉過頭來,向賈環笑道:“我去問問二叔考的怎麽樣,新來的先生說他學業進步很大,或可高中。”

    賈環聽了,擺了擺手,轉身上了馬車。

    回到報社,韓山也跑來過來問候了一番,對於考試之事,賈環也不敢拖大,隻說是考的一般。而到了內宅,賈環突然聽到趙姨娘的嚷嚷聲:“要我說,既然沈大人等都說他今年不行,他就不該去,這一考一天的,去受這罪!”

    對於賈府裏的婦人之見,對於趙姨娘的愚蠢,賈環已經有了深刻的深刻的了解,但不知為何,聽了趙姨娘這愚蠢的話兒,賈環心裏倒是升起了淡淡的溫暖,他搖了搖頭,快步向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