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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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餘隱忍著沒有發作,馬車三兩步的便拐進了使君府的那條巷子裏。

    這巷子的一側已經停了一溜煙兒的車馬了,一個穿著青衣的小廝正彎著腰兒一一的給車夫引路。待車停穩了,賀知春一步當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又伸出手去接賀知秋。

    兩人剛站穩,賀知禮便走了過來,將梨花糖的糖罐子塞進了賀知春的懷中,“阿俏吃糖,哥哥不喜甜食。”

    賀餘的臉色好看了幾分,瞪了賀知禮一眼,便朝著府門走去。

    賀知禮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對著賀知春吐了吐舌頭。

    一行人進了府,前次來崔府,她想著要與崔九負荊請罪,心事重重的,沒來得及打量這府邸,今日一看果有幾番雅意。

    千樹萬樹的梨花盛開著,如同皚皚白雪,一陣春風襲來,花落繽紛如同雪花漫天,有一種春逝的淒美之感。

    那九曲回腸的步廊,一直延伸到波光粼粼的湖麵之上,遠遠地能瞧見一條條雅致的畫舫。因著還沒有入夏,湖蓮尚才新生了綠意,露出了點點嫩芽。

    賀餘領著一眾兒郎去了崔使君側,賀知春姐妹則是跟著王氏去見使君娘子。

    崔使君娘子乃是出自範陽沈氏,端是一幅好容貌,尤其是那一雙玉手,在青天白日之下,煥發出瑩潤的光澤,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她十指尖尖,端著茶盞,優雅至極。

    這應該是一個撫琴的高手,賀知春想著。

    “請使君娘子安。”眾人行了禮。

    崔使君娘子抿嘴笑了笑,說道:“都是同僚,何須如此客氣。阿俏上回來府上,我領著毓敏去了白雲觀,錯過了,還被好一通埋怨。九郎臨走之時,還托我與阿俏道謝呢。”

    她說著,身旁的一個穿著紅衫的小娘,搖了搖她的手臂,嗔怪道:“阿娘!阿俏來了,讓我同她去頑罷。”

    崔使君娘子拍了拍她的手,又從身旁的婆子那兒,接過了一對紫玉雕花鐲子,套在了賀知春的手腕上,“好孩子,去頑罷。”

    一時之間,周圍的小娘們,不由得都豔羨起來,崔使君娘子可是北地大族貴女,出手豈有凡品?

    賀家的阿俏這回可是賺大發了!再一想起近日傳出了流言,傳聞崔九郎瞧中了賀知春,想要抬她去做妾呢!又不由得又羨慕又鄙夷起來。

    賀知春若是知道她們心中所想,定然要笑掉大牙了!一個十二歲的童男要納一個八歲的童女為妾,你們是眼睛被糊住了?還是腦殼裏進了洞庭湖的水呀?

    崔毓敏也正是八九歲的年紀,得了母親的允諾,頓時欣喜的朝著賀知春撲了過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好阿俏,你快些同我說說,你同我九哥哥是如何從山匪手中逃脫的吧,我問他,他還嚇唬我呢。”

    賀知春心中嘿嘿一笑,你九哥哥的臉都丟到姥姥家了,哪裏敢說?

    她輕咳了一聲,回道:“崔小郎英勇無比,趁著那君山之上走了水……”

    她很擅長說故事,不一會兒,崔毓敏身旁的約莫年紀的小娘子都站起身來,圍了過來。

    賀知樂與賀美娘先是聽得崔九郎已經離了嶽州,心中悶悶,這會兒想聽賀知春說故事,卻又礙著年歲不同,隻得坐在王氏身後,靦腆地笑著。

    崔使君娘子聽得賀知春隻說崔九的英勇之處,滿意望了她一眼,真心的笑了。

    待賀知春說完了故事,已經與一眾小娘子熟絡了起來,除了崔毓敏,還有一個湊得近的便是林寶。

    林寶是林司馬的幼女,與崔毓敏差不離的年紀,長得有些虎頭虎腦的,穿著一身紫色的羅裙,坐立不安的扭著身子。

    “要我說,咱們尋一日,一道兒去君山頑兒吧,聽我阿爹說,那一戰可是激烈呢,我阿哥去了回來好一通吹噓,聽阿俏著麽一說,我更是想去了。”林寶一邊說著,一邊揪了些麵餅,扔到湖中喂錦鯉。

    賀知春還沒有接話,崔毓敏就搖了搖頭,“阿爹怎麽可能讓我們這些小娘去,君山死了那麽多人,若是被勾了魂,那可就慘了。”

    崔毓敏說的,在嶽州這地兒,通常叫做走了家。小孩兒魂走失了,多半要夜啼大病一場,得家長房前屋後的喊魂好一通折騰才行。

    “哎呀,我阿爹他們過來了,我弟弟頑劣得很,阿俏咱們要不去劃船?不然那小霸王又要過來煩人了。”

    賀知春抬頭一看,果然崔使君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小郎君走了過來。他手中還牽著一個五歲上下的男童,正是小霸王崔景然。

    崔使君年紀尚輕,隻得了這嫡出的一子一女。

    賀知春看著如今還是貓嫌狗恨的崔景然,不由得有些唏噓,誰能夠想到,崔景然日後會長成一身浩然正氣的真君子呢?

    當然如今他還是像離弦的箭一般,朝著崔毓敏衝了過來,口中還喊道:“阿姐,快同我一起投壺!”

    大慶的民風相對比較開放,有長輩在旁,年輕男女共同遊園嬉戲算不得什麽大事情,何況這還是在嶽州。

    崔景然一衝,隻聽得悶哼一聲,一個女子頓時被他撞倒在地。

    “如言,你無礙吧?”站在她身旁的男子趕忙將她扶了起來。

    賀知春聽得這名字,頓時一個激靈,是柳如言!

    柳如言怎麽會出現在崔使君的宴會上?

    賀知春忍不住去見賀餘身側的賀知書,隻見他的嘴唇發白,微微的顫抖著,柳如言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站起身來,“無礙,崔小郎仔細些腳下,別摔了。”

    崔景然衝著她行了個禮,又朝著崔毓敏奔去。

    崔使君娘子這時走了過來,對著柳如言抱歉的笑了笑,說道:“小兒頑劣,讓柳小娘受驚了。何不落座品茶,聽琴壓驚。”

    柳如言福了福身,從善如流的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崔使君娘子先頭所坐之處,便響起了熟悉的琴音。

    賀知春放眼望去,心中更是警惕起來,那撫琴的琴師,赫然是她們府上的曾夫子!而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吹笛人。

    她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趕忙回頭去看賀知秋,豈料這一回頭,就看到陸尋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