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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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餘沒有看賀知春,隻是看著自己個的大嫂,慢慢地說道:“大嫂,且回吧。當年某考科舉,大哥的確是待我恩重如山,隻是賀餘已經將全部身家償還。而且日後大哥大嫂若是有何危難,賀餘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那些產業也不會收回來,大嫂放心家去吧。”

    賀阿爺這時候才站起身來,氣呼呼地說道:“知秋病重,老二這個當爹的,砸鍋賣鐵也當救她。你當人參是蘿卜麽,沒事就咬上兩口?私藏銀子是萬萬沒有的事,老大堂客,你可將我這個公爹放在眼裏?”

    賀阿爺是老實人,可是老實人發起脾氣來才是真的嚇人。

    大伯娘又些發怵,攏了攏頭發,狠狠地瞪了賀知春一眼,一把拽起還跪在地上的賀大伯,罵道:“沒用的東西,老娘瞎了眼,才跟了你。都回去罷。”

    說完,一跺腳,拽著賀大伯的領子,便氣衝衝的朝門外走去。

    劉蘭兒見自己的婆母都走了,連忙提起裙子,快速的跟了出去。

    賀文則是羞紅了臉,朝著屋裏的人作了一個揖,小聲說道:“阿娘她……總之對不住了。”

    賀餘看了他一眼,重重的歎了口氣,“阿文,你是長子,總該立起來才是。”

    賀文身子一僵,逃也似的離開了。

    被賀大伯一家子這麽一鬧,賀阿爺和賀阿奶都沒有用朝食,便去歇著了。

    而賀餘也向崔使君告了假,窩進了書房裏。

    賀知春給賀知秋喂了些湯,見她又睡著了,到底還是拿定了主意,朝著賀餘的書房中走去。

    她心中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了。

    阿爹這個人,她再了解不過了,脾氣暴躁,又護短得很。賀知秋落了水,他非但沒有當場討要說法,還出言阻攔,領著一家子回了府中。

    還有與大伯一家子分家之事,也一點兒都不像是他的風格。

    賀餘從來都不占人便宜,但是也沒有道理,將自己個賺的錢,全讓給大伯一家子的道理,還逼著他們發毒誓。

    這都不合常理。

    嶽州的春末已經開始非常暖和了,一路上桃花花瓣落了一地,樹已經變得翠綠翠綠的,過不了多久,便要長出毛絨絨的桃了。

    賀知春看著這滿園春色,步履也輕快了起來,遠遠地便看到賀餘站在書房的中央,正踱著步,他身形高大,整個人像是山峨一般的厚重,讓賀知春莫名的就覺得心安了不少。

    “阿俏來了呀。”賀餘聽到賀知春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微微地笑了笑,“阿爹知道你一定會來。”

    賀知春絲毫不意外,賀餘了解她,便如同她了解賀餘一般。

    “阿爹,秋娘落水,周圍人全都通水性,想來凶手並非是想要她的命。我思前想後的,在她身上,也隻有那塊玉佛值得一窺了。”

    這是知秋退熱之後,她冷靜下來,才想明白的。

    那凶手想必是以荊州刺史兒子的婚事以及大筆的銀子,買通了王氏,讓她推知秋下水,可是王氏到底還有一絲良心在,臨陣退縮,於是吹笛人便用笛子上的玉墜,尋了個機會,使得崔景然將知秋撞了下去。

    宅院裏的湖,能有多大?知秋不會死,可她不會水,若是要救她,就隻能倒提溜起來,這個時候,她胸前掛著的玉佩便會掉出來,讓人一覽無遺。

    隻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雖然賀家將這玉佛藏得很深,知秋也都貼身戴著,從不假人手,但是賀府像個篩子一樣,仔細尋怎麽可能尋不到機會,為什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來這一出呢?

    賀餘聞言,半晌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確是如此!阿俏雖然年幼,卻比阿爹聰慧多了。那玉佛的確是另有深意,並不隻是高僧贈予知秋保平安的。”

    賀知春心中咯噔一下,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感覺賀餘若是說出了口,她與知秋的人生便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阿爹,阿俏雖然年幼,但是已經能夠承擔風雨了。”

    賀餘摸了摸賀知春的頭,“是啊,阿爹的小阿俏,不知不覺就長這麽大了呀。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時賀餘尚在嶽州治下一個縣城做明府,因為他是窮苦出身,通農商之事;又有恩師在長安幫忙疏通,很快便有了去長安做官的機會。

    賀餘當時一片雄心壯誌,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便打算直接拖家帶口的一道兒去長安。

    賀阿爺賀阿奶擔心賀餘高飛之後,忘了老父,非要一同而去。

    於是賀家最後商議了,由賀大伯一家子在老家守著產業,而賀餘則帶著其他人去任上。

    “恩師當初在長安頗有地位,某的調遣,不過是過個明路就好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某以前的摯友尋上門來,臨終托孤。世家表麵上看起來光鮮,實際上內裏藏奸,那個細伢子抱過來的時候,胸口中了劍,傷了肺腑,幾乎已經是垂死掙紮了。”

    賀餘閉了閉眼睛,“她不過隻有兩三歲而已,與你一般年紀。某實在不忍心,便悄悄地帶了她去醫館,然後抱回了家中,對外就說是你的雙生阿妹。”

    賀知春聽得雙手發抖,“所以那個細伢子是知秋,知秋她並非阿爹的女兒?”

    難怪,難怪王氏險些真要推知秋落水了,知秋根本就不是她親生的。

    賀知春想著,心中莫名的鬆了一口氣,不是以母殺女,反倒讓人更加好接受一些。

    賀餘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那時候我們初到長安,一大群人嘈嘈雜雜的擠在一個小院裏,也沒有什麽親近的人,是以多了一個孩子,並無人注意。”

    可世界上到底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賀餘躊躇了幾日,終於下了決心,帶著賀知秋一道兒回嶽州。嶽州天高皇帝遠的,他好好的將知秋養大了,也算是遵守了承諾。於是他又回了嶽州做明府,三年前才升了知倉,與長安那邊漸漸地斷了來往。

    他想著,苦笑出聲,“其實你阿娘還有阿奶,一直都以為知秋是某的外室所生……咳咳……阿爹怎麽可能是那等不負責任的人?可是某沒有辦法解釋。當時我們走得急,族譜什麽的,都托付給了你大伯,他是長子,理應如此。等到讓知秋上族譜的時候,他卻是不同意了。”

    賀知春頓時想明白了關鍵所在,一定是賀大伯認為賀餘會一去不複返,大伯娘又是個強勢的,將賀餘當官後置辦的產業牢牢的抓在手中,不願意歸還。而賀餘則放棄了所有的產業,讓他們發了毒誓,隻當賀知秋與賀知春是雙生子。

    畢竟賀餘當時雖然在縣城裏住著,甚少回村,村中人能瞞得過去,同為一家親戚的人,怎麽可能瞞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