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生隻夠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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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珊一把甩開他的手臂,心裏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但她還是強抑製住自己的怒火。

    “我從一開始就給了你最終的答案了,我隻會把你當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是你自己牽扯不清。”

    林千樹幹笑兩聲,“是,是我一廂情願,你把我當朋友,那我問你,你教我怎麽才能讓一個男人把一個他想娶回家弄上床的女人當朋友?”

    藍珊聽了這話,像失去控製了似的打了他一個耳光。那一記響亮清脆的耳光令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那個給林千樹換藥的護士聽到了吵架聲,趕了過來,推開門的一瞬間剛好看見藍珊打人的一幕,先是一愣,隨即問:“你們幹什麽呢?”

    林千樹突然哇的一聲,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口中嚷著“她打我,她打我......”

    此時此刻,藍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知道林千樹有時很無賴,卻從沒想過他會這樣不顧場合的耍起無賴。

    藍珊以人生最狼狽的方式逃離了美康醫院。她在回家的一路上都處在一種極為恍惚的狀態中,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她一直在想,那個在地上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的人是林千樹嗎?他為什麽要哭?我真的打的很重嗎?還是他故意裝得很痛給我看呢?

    藍珊回到家裏打開燈,孫喬仍像個雕像似的坐在沙發上。像似燈光令她複活了一般,回頭看了一眼藍珊,“你怎麽才回來啊?”

    “你的約會不是很順利嗎?”藍珊反問道。

    “很順利啊!”孫喬大吐一口氣說,那感覺怎麽也不像很順利。

    “還會在見麵嗎?”

    “啊?”孫喬好像沒聽懂似的,一臉茫然,忽然又像明白了,點了點頭,“會,會。明天約了看電影。那個人...蘇晉,挺有意思的。”

    孫喬心虛的笑了笑。

    藍珊沒說什麽,進了書房。她打開電腦,想把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做完,電腦屏幕亮了,她卻看著屏幕發了好一會呆。

    第二天,孫喬一大早就出門了。藍珊起床後,穿著睡衣倚在落地窗邊,腦子裏一直回想著昨晚的夢。夢裏她不停的打著林千樹的耳光,一個接著一個的打,林千樹呲牙咧嘴的看著她笑,最後臉腫成了豬頭。

    “他怎麽不哭呢?”藍珊想,“難道夢裏沒有疼痛感嗎?”

    小區裏的榆葉梅不知什麽時候落得幹幹淨淨,那幾株旱柳的葉子也都發黃了。

    夏天那幾場瓢潑的大雨,好像還是前幾天的事,怎麽一下子就到了秋天了呢?

    對於藍珊來說,今年的夏天好像過得很快,原本她從來都不在意四季是怎麽輪替的,多一天少一天,快一點慢一點,也沒什麽所謂,可是今年的夏天好像刻意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匆忙的好像要去趕火車。而她對於這個夏天的記憶,好像都與林千樹有關,這個人像要吸血的蚊子一樣,怎麽驅趕都在耳邊嗡嗡嗡的亂叫。

    藍珊想起林千樹無賴的嘴臉,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絲微笑,隨即她警覺般的將那一絲微笑收了起來。

    那一天藍珊過得極其無聊,她百無聊賴,將兩架子的書一本一本的拿下來,再一本一本的擺回去,擺了一半,她突然像噩夢驚醒一樣,愣愣的看著自己手裏的書——《雲雀叫了一整天》,那是木心的詩集,還是她剛上大學的時候買的,那時候那首《從前慢》還沒有被廣為傳頌,作為文學係的才女,藍珊那時候就特別喜歡,她把它從頭至尾工工整整的抄下來,貼在書架的隔板上,那是最初她心裏愛情的模樣。

    藍珊將詩集翻到《從前慢》那一頁,字跡還是那麽清晰,紙張也沒有因為塵封而泛黃。藍珊摩挲著一行一行詩句,不由自主的就跟著手指的滑動念誦了起來: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她反複念著“一生隻夠愛一人”“你鎖了,人家就懂了”兩句,眼淚毫無預兆的滴落下來,砸在手背上。藍珊看著自己的淚水在手背上化開,突然大笑起來,自言自語說:“好好的,哭什麽啊!”

    藍珊胡亂的將剩下的書放回書架。

    她開著車去了山水書城,往常來這裏時也沒怎麽留意,今天偌大的書城隻有幾十個訪客,顯得空蕩蕩的。她漫無目的的轉了兩圈,感覺自己來錯了地方。正要離開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的手機鈴聲是一段清脆的鋼琴曲,在這寂靜的書城中顯得特別嘹亮。

    幾個距離近的人向藍珊投來各色的目光,藍珊臉色一紅,趕忙按了接聽鍵,一路小跑的往出走。

    她每次進書店或者是這樣的大型書城都會事先關上手機,這一次不知有意無意竟然忘記了。

    藍珊出了書城,將手機放在耳邊,那邊的陳蓉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電話壞了?說話呀?說話呀?”

    “剛才在山水書城裏。”藍珊解釋說,“怎麽了?有事嗎?”

    “你這會兒不應該在家寫小說嗎?”陳蓉有點意外,但她知道藍珊不會撒謊,也沒有必要撒謊,“出版商打電話來,你之前那本《消失之海》要再版,但是有幾個地方根據讀者的反饋,需要修改,你下午過來一下吧!”

    藍珊還沒反應過來,陳蓉又緊接著說:“不要有什麽意見啊,你不是老舍,又不是文學大師,修改一下故事情節那也是市場需要,這次保底印刷五萬冊,跟誰過不去別跟錢過不去啊!”

    “我清高到跟錢過不去了嗎?”藍珊淡淡的說,掛了電話。

    四十分鍾後,藍珊在陳蓉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裏見到了她。她靠在軟椅上,一手托著頭,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你不會又被普拉達罵了吧?”藍珊一麵坐下,一麵揶揄她。普拉達是她們雜誌社的主編,一個三十多歲的gay,自從看了電影《穿普拉達的女魔頭》之後,從此自稱“普拉達”。

    “他哪有時間罵我?”陳蓉歎著氣說,“他正忙著討好一個體大的直男呢!砸了十多萬了!又買表又送衣服的!”

    “這世道變了!”藍珊吐了吐舌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