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沙四麵平，飛雪千裏驚。

    風斷陰山樹，霧失交河城。

    朝驅左賢陣，夜薄休屠營。

    昔事前軍幕，今逐嫖姚兵。

    失道刑既重，遲留法未輕。

    所賴今天子，漢道日休明。

    …………

    望著遠處那如黃河決堤的潮水般洶湧而來的騎兵，休屠城城頭上的一個身長八尺，身體洪大的將領不禁陰沉下了臉，滿臉愁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父親何必歎息！待孩兒出城收拾了這幫匈奴狗雜種。”一個僅有十歲左右的俊秀少年提著一杆一丈長的銀槍，拉著那員將領衣袍，昂起頭顱握拳狠狠叫道。

    “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個頭還沒有你手中的這杆槍高呢，還誇這種海口，這裏大戰在即，趕緊回家陪你母親和弟弟們去。”

    那將領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腦勺上，有些苦笑不得。

    “哼！”

    少年氣呼呼地跺跺腳，表現得頗為不服氣，強自爭辯道：“孩兒才九歲，就已經五尺高了，恐怕是父親九歲的時候都沒有孩兒高吧，再說了，這杆銀搶足足有一丈，就是父親你都沒有它高啊！”

    “你……”那將領沒想到居然會被自己的兒子的反將一軍，一時語塞，支吾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氣急之下，又是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腦勺上麵，笑罵道：“小兔崽子，居然好耍你老子，還不快回家去……”

    少年本欲再作爭辯，可是突然眼珠子一轉，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興奮地叫道：“好，孩兒這就回去！”

    說完也不待那將領反應過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這兔崽子該不會又打什麽鬼主意吧？”望著兒子遠去的身影，那將領搖了搖頭，轉身繼續望向不斷接近城牆的匈奴騎兵，沉思破敵之策。

    …………

    數萬匈奴騎兵在大漠上極速奔騰，隻有最後千餘騎列著整齊的軍陣，舉著旗幟緩緩行進。

    “大王，此次我軍一路西進兵叩西涼，到時候萬一那漢家天子降罪我族，可如何是好啊？”一名壯碩的匈奴大漢看著那被眾軍擁簇的右賢王呼廚泉，有些擔心地說道。

    “哼！”

    呼廚泉冷哼一聲，不滿的吼道：“看看你那點出息，還有沒有一點我們匈奴勇士的樣子。想當年我們匈奴是何等的強盛，但凡匈奴勇士南下，漢家士子豚奔鼠泣，就連那些個漢家天子一個勁地把他們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往我們匈奴送，搖尾乞憐般請求與我匈奴聯姻。

    若不是當年我匈奴分列為南北兩部，自相殘殺損耗了太多的實力，我匈奴也不至於被鮮卑人奪了大漠草原，淪落為漢人的守護之犬，替他們駐守在並州抵禦鮮卑人的入侵。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是大漠王庭也好，還是並州邊塞也罷，都抵不上這漢家中原大地的富貴堂皇，反正如今的漢家江山已經朝不保夕了，倒不如趁著他們內亂的時候肆掠一番，積攢更多的財富，為他日我匈奴入主中原做些準備。”

    “入主中原？”

    擁簇在呼廚泉周圍的匈奴人通通大吃一驚，不想右賢王還有如此想法，同時很多人都很疑惑，單於和左賢王不是一直主張與漢家交好，依附於漢家天子麽，甚至去年單於還派遣左賢王領兵幫助漢家平定黃巾起義叛亂麽？如今怎麽會同意右賢王劫掠西涼呢？

    看著一些人疑惑的表情，呼廚泉冷哼一聲，道：“若是漢家如今依舊似漢武帝時期那般強盛，我族依附漢家自然沒有什麽說的，可如今漢家江山風雨飄搖，戰亂四起，依我看很快就會步上前秦的後塵，我族若是不早謀出路，早晚為鮮卑人所滅。可是如今父汗和兄長一心一意依附漢家天子，我與族長元老商議，決定由我領兵趁涼州混亂之際，大肆劫掠一番，逼迫父汗他們與漢家決裂！”

    頓了頓，呼廚泉接著道：“此次攻略西涼，關係到我族的複興大業，爾等務必要時刻警惕小心，不能有絲毫懈怠。我們要讓那些漢兒知道，我們匈奴人是狼的子孫，是桀驁不馴的天之驕子，不是他們漢家的看門狗！”

    說到最後，呼廚泉幾乎是一副猙獰的表情，厲聲咆哮起來。

    左右的一班匈奴人聽到右賢王說到的狼犬之別，頓時一個個心潮澎湃起來，是啊，他們匈奴人天生就是凶橫的狼，為什麽又要做漢人卑賤的看門狗呢。這一刻，所有人的爆發了，發出激烈的吼叫。

    “狼神萬歲！”

    “狼神萬歲！”

    “狼神萬歲！”

    聲音擴散的很快，隻不過片刻之間，就已近傳遍了整個大漠，甚至就連前方的休屠城上都能清楚的聽到，在激情的渲染下，就連衝鋒在最前方不明所以的匈奴騎士都跟著一起呼喊起來，向他們高貴的神靈發出他們最虔誠的朝拜與敬意。

    休屠城上方的整片天空都回蕩著匈奴人瘋狂的呐喊，語音不絕，蕩氣回腸。

    伴隨著數萬匈奴勇士發自肺腑的呼喊朝拜，頃刻間，先前部隊便已湧到了休屠城下，停住了奔馳的戰馬，列陣等待後方右賢王的到來。

    南匈奴自從依附於漢朝朝廷之後，就被遷移到了北地、朔方、五原、雲中、雁門、定襄、代郡等大漢幽並涼三州七郡邊疆之地，替漢庭抗禦仍居於北方大漠的北部匈奴和趁匈奴內亂崛起的鮮卑族。雖然遷徙道了邊疆，但也是和漢人的交往更加多了，因此在很多的地方都開始學習漢人，學漢字、說漢語、穿漢服、研習軍陣兵法、甚至是諸子百家都有匈奴人學習。

    此時這些匈奴騎士擺開的軍陣雖然縫隙破綻百出，不如漢家軍士的戰陣整齊劃一、嚴絲合縫，但是比起以前匈奴人的毫無章法就已經要強了很多倍的。

    最先到達的騎士排在前排，後來的接上，匈奴人的軍陣逐漸呈現出一定的規模，慢慢的五萬騎軍全部到來，成五個方陣，由五個萬騎各自統領。

    中間的萬人方陣忽然分開，右賢王呼廚泉和一個魁梧的匈奴大漢緩緩地策馬而出，正是先前詢問呼廚泉的那人，他是匈奴的右大將。

    那右大將上前，對著城上的守將用通順的漢話喊道：“城上的漢人聽著，我匈奴右賢王駕到，還不快開城獻降，我家大王還能饒了你等，否則我匈奴勇士破城之後，定會屠盡城中所有的人，寸草不留。”

    城頭的守軍頓時有些慌亂，卻被那八尺長的守將喝止，“匈奴人向來凶殘，他們的話能信麽，若是不死守住城池，讓他們破城之後，定然屠城肆掠，糟蹋城中婦女，你們甘心麽？”

    “可是將軍，他們有數萬騎兵，我們城中隻有四千兵馬，能守住嗎？”有士兵怯懦的問道。

    “能！”那身長八尺的將領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已經派人去向涼州牧董卓將軍求援，隻要我們再堅守三日，就一定能夠獲救的。到時候，我們可以幫助董將軍將城下的匈奴狗殺個片甲不留。”

    城中守軍聽到八尺將領這麽說，頓時軍心大震，八尺將領的副將當即昂聲宣誓：“末將誓與休屠共存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在副將的帶領下，所有的將士高聲咆哮，聲勢浩大，遠遠蓋過城下的匈奴右大將的叫囂。

    休屠城上咆哮之聲久久落下之後，城下卻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