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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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搬完一小船的貨物,天色也從早晨的晨曦碎落,緩緩轉變成了的昏黃的夕陽,斜斜地綴在天降,將周邊的雲彩映照成血紅色,碼頭邊上的河水波光粼粼,來來往往地貨船也漸漸稀疏起來。

    同樣的,在碼頭找工作的散工們,不管是找到了活計有所收獲的,亦或是什麽機會都沒混上顆粒無收,也都在碼頭漸漸清淨的時候,一個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三三兩兩地消失在碼頭邊上。

    望著天際搖搖欲墜的夕陽,火紅的夕光將林子誠滿是汗水的臉孔映的通紅,咧著嘴笑著數清楚手中的十來枚銅板,相信陳青禾手中的收入跟自己差不多,不過他卻是相信,那什麽活都不幹的工頭,一次賺得絕對比他們兩個都要多。

    “回家?”望著不管是散工,還是被雇傭的苦力,都已經空空蕩蕩了的碼頭問道。

    “回家?”林子誠啃了一口幹燥的饅頭,說道:“再等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林子誠和陳青禾蹲在河邊的石頭上,望著河麵上的昏黃夕陽倒影落下去,變成了清冽的彎月,而身旁本來的熱鬧的早市,也漸漸冷清下去,商販們一個個都已經收拾回家,隻有一兩個常駐在這裏的商販茶攤。

    這期間,沒有一艘貨船在這碼頭上靠岸,更沒有一單生意可以做。

    “要不要喝點水?”就在林子誠啃著饅頭,喉嚨幹的冒火的時候,一個眉目慈祥的老頭,端著兩碗茶水走了過來,正是邊上的茶攤。

    “老板,我們付不起錢。”林子誠很坦率地開口。

    “不用,這是請你們喝的,幹吃饅頭不渴啊?”老人家笑了笑,將茶碗放到他們身旁,笑道。

    “那就謝謝您了。”林子誠毫不掩飾自己的口渴,拿起大碗茶“咕咚咕咚”就是半碗,涼爽的茶水通體而過,隻覺得渾身舒暢,陳青禾也拿起碗,將茶水一口吞下。

    “好了,有活幹了!”放下茶碗,突然林子誠眼前一亮,看見一艘小貨船正搖搖擺擺地駛入碼頭,騰的一下跳了起來,沒想到自己賭一下,挨了兩個多時辰,竟然真的讓自己賭對了,兩人二話沒說,當即朝著碼頭衝過去。

    “媽的,都是你這小子喝酒誤事,現在好了吧,遲到了不說,現在連苦力都沒有,這麽一船貨你一個人扛啊!”船老板看著船上身形還有點晃悠的年輕人,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叔,這裏都沒人,看來我們隻能自己扛了。”麵孔通紅的年輕人哭喪著臉道。

    “扛個屁,要扛,你自己扛!”中年男人恨不得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子踹下河去。

    而就在他話音方落的時候,隻聽見兩聲悶響,船體一陣晃動,就看見兩個身材結實的年輕人,咧著嘴笑著出現在眼前,船老板頓時有點慌了,現在是紹興二十九年,南宋初立沒多久,內憂外患,百廢待興,聽說這年頭治安不嚴,不少人都上了山做了山賊,不會這兩個就是來劫船的吧!

    “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千萬不要殺人啊。”船老板驚慌失措道,那小子更是嚇得兩腿抖得跟篩糠似得。

    不過這兩個年輕人什麽話都沒說,就連船老板想象中地黑話也講,扛起麻袋就往岸上送,動作輕快熟練,看著林子誠和陳青禾兩人來來往往好幾趟,船老板才看明白,媽的,原來是散工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媽的,還不給我幹活,沒出息的東西。”船老板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一腳旁邊還在發抖的年輕人。

    搬運了小半個時辰,才將船上的貨物運完,林子誠擦了擦汗,走到船老板麵前笑道:“老板,財運昌隆啊!”

    這是林子誠這一整天幹活時候聽來的話,不管工頭是受了獎金,或者要錢的時候,他們都說這句話,林子誠便很熟絡的用起了這句話,令得船老板更相信他是散工了,不過這麽晚了還不走的散工還真不多見啊。

    “這是工錢。”船老板很痛快地拿出一摞銅板,放到他的手裏,沉甸甸的,比自己本來上一次拿得還要多得多,敢情這才是工頭掙的錢啊。

    看著林子誠原地不動的模樣,船老板又拿了幾枚銅板出來:“剛才可是標準價格了,算了,看你們這麽晚還拉活,再給你們幾文。”

    “謝謝了,老板,有活還叫我們。”林子誠拿著沉甸甸的銅錢,這可是散工加上工頭的錢啊。

    “嘿,還真別說,明天還有一船貨,來得早,看你們實誠,就你們了。”船老板聽見林子誠的話,眼前一亮,便當即拍板:“明天來早點。”

    “行啊,就聽您的。”林子誠跟陳青禾相視一笑,今天收成已經不錯了,沒想到還有意外的收獲,心情不錯,便去了夜市買了一份燒雞,反正小筍頭昨天雖然表現不錯,但是看得出來孩子還是很想吃肉的,畢竟也在長身體。

    宋朝已經取消了宵禁製度,所以林子誠兩人走在路上也沒人會來抓他們,等回到家裏,林母和小筍頭還沒有睡,隻見桌上放著已經有些涼了的甜粥,家裏根本沒有收入,一次性來了那麽多人,米飯也有些吃緊,比昨天稀了一點。

    “回來了,吃飯吧!”林母實際上已經擔心了一天了,擔心林子誠會像三年前那樣,一出門就不見了,隻有小筍頭的存在才讓他放心下來。

    “好啊,來今天有雞肉吃了。”林子誠將燒雞放到桌上,筍頭立刻兩眼發亮,激動不已,倒是雞籠裏的彈頭公雞看到自己的同類,忍不住打了幾下鳴!

    “孩子,哪來的錢,可不敢去偷啊!”林母看見燒雞頓時一驚。

    “沒事,這都是咱們自己賺的。”說著將銅板放到桌上,這三年裏,老人家可沒有一次性看見過那麽多的銅錢啊,看著陳青禾點頭,老人家才放心下來。

    這一頓晚飯,大家吃的很開心,不管是對林子誠三人還是林母來說,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滿足的晚飯。

    …………

    第二天,天不亮,林子誠和陳青禾便早早去了金陵碼頭,不過雖然他們自認為來得早了,但是此時碼頭上已經是人滿為患,不管是散工還是商販,都已經各就其位,比林子誠早了不少。

    “船來了。”陳青禾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見了大船之間晃晃悠悠的小船,靠近碼頭:“走?”

    “不急!”林子誠一笑。

    不過這個時候,蹲在河邊,碼頭的散工們頓時蠢蠢欲動,船一靠岸,立刻衝了上去,隻見工頭慢吞吞地,做足了姿態才站起來,然後點了好幾個散工,才朝著階梯下走去。

    “老板,財運昌隆啊,人我都給你找來了。”工頭跳上船笑道。

    昨天那個船老板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客氣道:“不用了,我已經找人了,這小船用不了多少人。”

    “嗯?有人了?”工頭一皺眉頭:“是不是又是小李,媽的,他還是老子帶的呢,沒想到敢跟老子搶飯吃了。”

    “不是。”船老板道:“你看,他們來了!”

    工頭轉頭一看,但見林子誠笑嗬嗬地走了下來,後頭跟著陳青禾,看也不看那工頭,直接跟船老板說了兩聲,這才施施然的彎腰搬麻袋,令得工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因為這兩個就是昨天被自己羞辱的傻子。

    “哼,走!”吃了這麽一次憋,工頭憤怒地冷哼一聲,帶著七八個散工走回了原地。

    雖然這隻是一次沒錢賺,但別人看在眼裏卻又是另一個場麵了,這碼頭大著呢,各種大型商船,貨船絡繹不絕,不過這些貨物都有專門家族的工人,抑或簽了契約的幫派把持,反正普通人是沒能力搶飯吃的。

    所以這些散工就把主意打到了小貨船上,畢竟人家家小業小,雇不起苦力幫派,所以這些散工便有了機會,同樣有能力的散工便搖身一變,變成了工頭,想辦法攬活,從中獲利,同時也跟小船家的人關係頗好。

    而這兩個新來卻是短短兩天,竟然能夠搶下人家工頭的飯吃,這本事可是不一般啊,要知道,這不但是跟工頭搶飯吃,還是跟一大幫散工搶飯吃啊。

    “竟然跟不要命的馬五搶飯吃,這兩個小子真是不要命了。”河岸邊,一個沒搶著工作的散工眯起眼睛。

    “不好說,被做掉也不是不可能,來這碼頭搶飯吃的不少,成功的沒幾個。”另一個賣相老成一點的散工叼著草杆子道:“但像他們短短兩天就有這能力的,不多,看來這貨運碼頭,怕是要變天了啊!”

    林子誠絲毫不在乎那工頭擇人欲噬的眼神,冷笑一聲,扛著兩袋大米從他身旁擦身而過,在一眾帶著差異目光的散工隻見,將貨物放下。

    但是沒有一個散工上去找茬,畢竟馬五在散工工頭裏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了,能夠在他手裏搶著飯吃,不是他們能過一日過一日的人可以找茬的,反正馬五還在那兒戳著呢,根本不需要他們對這兩個刺頭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