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家搬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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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碼頭之上的喧鬧聲也下降了幾分,所有的散工都帶著側目的目光,小心打量著在碼頭上大步流星,這兩天猛然躥出頭的年輕人,有些隻是混飯吃的膽小老實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個機靈的年輕散工,趁著林子誠等人離開,立刻躡手躡腳地鑽進那小倉庫的門內,不過下一刻,他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但見這七八個漢子七零八落痛苦的躺在地上,用來打人的工具此刻斷的斷,折的折,正如他們結實的臂膀,歪七扭八,就是說觸目驚心都是緩和的說法。
更不用說為首挑起這場打鬥的馬五哥了,此時已經昏迷了過去,一條腿直接反關節斷折,臉上滿是鮮血,一口黑黃的爛牙被打得不剩下幾顆,看來以後隻能喝粥了,這樣的慘狀,令得這個散工倒吸一口涼氣,雙腿微微發抖。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很快這個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碼頭,所以當林子誠等人下船搬運貨物的時候,沒有一個散工敢上去搶活幹,即便是那幾個繼他們兩人後頭拚命的年輕漢子,此刻也是乖乖地蹲在邊上。
可不是,已經有了編製的苦力幫派不說,這碼頭上最早立足打出名聲,而且資曆最老,手段最狠的馬五連同七八個拿家夥的漢子,都給這兩個手無寸鐵的年輕人給廢了,誰他麽還有膽子下去搶活幹,隻希求這兩人搬得累了,能讓口飯給他們吃。
清晨,正是船隻進碼頭的高峰期,一會兒,便有十來艘小貨船停靠在岸邊,但這同時也造就了一個詭異的場麵,那些個船老板在船上高聲大喊幹活了,但是岸上的散工們一個個蹲在邊上,目光熱切地望著下麵,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動,隻有兩個年輕人在一艘船上搬東西。
“愣著幹什麽,不吃飯嗎?”林子誠扛著麻袋,走過碼頭邊上的楊富生身旁時,咧嘴一笑,作為兄弟的楊富生怎麽會不明白,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的。
“夥計們,上工了。”楊富生立刻站到凳子上,高聲喊道,那蹲滿碼頭便如同麻雀一般的散工們,一看見楊富生,一雙熱切的雙眼差點沒噴出火花來,一個個立刻前赴後繼,爭先恐後地衝了上來。
作為混飯吃的散工,自然知道那個工頭最有活計幹,不過那號工頭此刻已經躺在倉庫裏頭了,而那七八個漢字裏,起碼有一半是這個碼頭的工頭,現在經過林子誠一役,碼頭上的工頭起碼少了大半,而沒有摻和這件事的工頭此刻也不敢說話,以至於所有人都朝著楊富生的這兒衝過來。
楊富生雖然是工頭,但是為人實在的名聲,整個金陵的大半碼頭都吃得開,就是平時馬五也會賣他一個麵子,所以手下有幾個比較聽話的散工,此刻他振臂一呼,自然是手下人頭濟濟。
“媽的,很久都沒有那麽爽快了。”看著圍上來足足有上百的散工,站在正當中的楊富生不啻於眾星拱月,不禁一笑,望向依舊獨自扛包的林子誠,自己最多的時候也就一次性能叫到十來人,此時可是整整十倍啊:“還點個屁,船那麽多,都去幹活吧!”
楊富生興奮不已,沒辦法此刻淤積的散船越來越多,這百來個散工大概還不夠用吧,不過在金陵碼頭混飯吃,最不用擔心的就是人太少。
楊富生一聲令下,這幫散工幾乎是立刻衝著去搬運貨物,而他卻是施施然的走到每一艘小商船的船老板邊上,說一聲“老板,財運昌隆”然後收取頗為可觀的費用。
隨著太陽東升西落,忙碌的一天,很快便過去了,這一天,林子誠跟陳青禾隻搬了一艘船的貨物,那就是前幾日跟林子誠約定第二天接著幹活的船老板,名字叫做蘇福,那中年人看見兩人,還好奇地問了馬五那小子去哪裏了,林子誠兩人相視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舒坦,舒坦,舒坦。”等到夕陽西沉,星辰綴滿天空,楊富生才擦了擦汗,一屁股坐到茶攤的凳子上,一連說了三聲舒坦,然後便是拿起桌上的第三碗茶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很久沒有那麽舒坦了。”
“老板來盤花生米,再來壺酒。”坐在邊上的林子誠對茶攤老板喊道。
“好嘞。”那老板立刻答應,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想過在碼頭不可一世的馬五竟然還有一天栽倒的時候,竟然還是折戟在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裏。
“兄弟這是你的,這一份是你的。”楊富生將收來的錢平均分成三份,自己絕對不多拿一個銅板,一份給林子誠,另一份給陳青禾,但即便是分成三份,每一份的數量都要比楊富生一天的收入還要多好幾倍:“這位兄弟是?”
“他叫陳青禾,不愛說話。”林子誠看也不看堆滿桌子的銅錢,而是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俗話雖然說得好,財不露白,但是這兩個人可是手無寸鐵把馬五給廢了的過江龍,見過這一幕的人,可不敢跟這兩個煞神作對啊。
“子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來,走一個。”楊富生明顯是個性格豪放的年輕人,立刻給陳青禾倒了杯酒,然後自己雙手端起一飲而盡,不過尷尬的是,陳青禾絲毫不為所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楊富生也是尷尬地笑了笑:“青禾兄弟,這是?”
“你別管他,他就是個木頭。”林子誠笑了笑,端起酒喝了一杯,三年時間能夠讓人看明白很多東西,但是剛才楊富生攔住馬五,替自己說話,就值得喝著杯酒,林子誠接著問:“什麽時候混上碼頭工頭的?”
“沒辦法,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的嘛!”楊富生苦笑一聲,但林子誠卻能看出,他那張苦笑中蘊藏著多少苦累和疲憊:“你被帶走以後,我去看過大娘了,不過幾次送的東西都給丟出來了,別人都說她瘋了,現在你回來了,她還好嗎?”
“老人家有她自己的智慧。”林子誠並不多說,而是轉了個話頭:“累嗎!”
“剛開始一個人幹活的時候,的確吃不消,第一天卯足勁,結果第二天就躺床上起不來了,不過現在當了工頭,生活還過得去。”楊富生歎了口氣。
“娶媳婦了?”林子誠問。
“別逗了,要是每天都有今天賺的那麽麽多,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楊富生低頭喝了口酒,但嘴角滿是苦澀。
“那就好!”林子誠也沒有安慰,直接開門見山:“兄弟有個活計,缺個人,你幹不幹?”
林子誠話音方落,楊富生就被酒嗆到,咳了幾聲,但來不及擦衣服,立刻四下警覺的探察看了看,才靠近林子誠,低聲道:“子誠,兄弟我奉勸你一句,你才剛回來,家裏還有老人在,盡管當年蘇家小姐不講情麵,但你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要亂來啊!”
林子誠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楊富生是理解岔了,三年前的意氣行為,結果導致自己經曆了三年如同地獄般的生活,他還能記得起,當年老母親留著鼻涕眼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蘇家大小姐的情景,但是結果根本沒有任何的改變,可林子誠一點也不後悔,對於這種人渣混混,林子誠不會有半點的憐憫之心。
“三年的地獄我可不想在回去了。”林子誠不由苦笑一聲:“我說的是,你有沒有興趣入夥,我們一起開公司。”
“公司?”楊富生一愣。
差點忘了,現在是南宋,即便是穿越回來那麽多年,林子誠還是沒有將現代學習的習慣改正過來:“就是幫派,每天玩玩這些小商船,小打小鬧,總是沒什麽激情不是!”
陳青禾在三年裏早就習慣了林子誠動不動放出來的怪異詞匯,,不然就是那糟老頭子晦澀的論調,早已見怪不怪,聽到公司二字,連眼皮都沒有抬,繼續低頭喝茶。
“你,你是說,我們也要像竹木幫一樣……”楊富生在碼頭幹了那麽多年,也沒有這種想法,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覺得呢!”林子誠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月光下白得晃眼,竹木幫是金陵所有碼頭之中最大的苦力幫派,手下足有千餘眾,跟不少商戶簽訂了貨物搬運的契約,可謂是龍頭老大,相比之下,管著十幾個人的馬五不過是過小混混罷了。
楊富生深深喘了口氣,看了一眼陳青禾,想要從他身上看到跟自己一樣的激動,但是他失望了,陳青禾依舊麵無表情的低頭喝茶,好像聽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我,我……”楊富生似乎一時無法接受這麽有難度的提議,畢竟選擇這樣的生活,就意味著提升了不小的風險。
看著楊富生一會兒笑一會皺眉的樣子,林子誠什麽話也沒說,而是抓了一把銅板扔到桌上,對著老板喊到:“結賬。”
“不用那麽多!”看著幾十枚銅板,老板一愣。
“多的是賞的。”林子誠說得很大聲,聲音一字不漏地傳入生活節儉的楊富生耳中,晃眼的目光漸漸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