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綠坐在床沿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一偏頭就看到夢言衝著她眨眼睛。

    眨眼睛的意思是安慰她，還是刺激她呢？

    前一個選項舒綠不擅長，後一個選項做起來太不厚道。

    舒綠決定折中一下，她牽起袖子遮住了眼睛。

    “沒想到夫人也跟我一樣命苦，隻是夫人比我幸運些，至少冀先生還願意娶你。那個糟蹋了我的人，知道我有了孩子，連夜收拾東西逃到了外地，我到今天都沒再見過他。”

    夢言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半晌過後，他嘴巴張大再張大。

    他果然認了個假的小姐姐為主，騙人同情的謊言張嘴就來。

    雖然他剛才也是想讓舒綠套一下莉茲的話啦，當然這麽套話的話效果肯定更好啦，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莉茲伸手攬住舒綠，抱著舒綠哭了一會兒，才抽抽噎噎地側身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

    夢言趕緊閉眼，差一點就被莉茲看到他做的鬼臉了。

    “其實我和你，誰也不比誰幸運。”

    在這個家裏，莉茲過得太過壓抑，因為丈夫明目張膽的不忠，連家裏的仆人都能隨便給她臉色看。

    舒綠與她“同樣的”遭遇，讓她心生親近，積攢下來的心事好像有了適合的傾訴對象。

    “你看，這是平。我、平、安，我們三人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我剛剛懂事就愛上了平，平的心裏也隻有我。冀伯母過世時說，她很希望我能做她的兒媳婦，祝福我與平能白頭偕老。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不對了呢？

    “哦，應該從冀伯伯生病開始吧，安就一直與平不對付，平讚同的他就反對，平反對的他就讚同，好像一定要跟平分個高低一般。

    “冀伯伯的病越來越重，安說讓冀伯伯就這樣去了，平卻不同意，執意要繼續治療冀伯伯，後來聽人說菲力城有人研究出了一種新藥能夠治冀伯伯的病，平決定前去碰碰運氣。

    “誰知道他半路居然出了車禍，車子直接翻到懸崖下，搜救隊的人搜了整整七天都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屍體，我一直相信平還活著，安卻說平死了，去法院提出宣告平失蹤的申請，剛剛滿兩年，他又去法院提出宣告平死亡的申請。

    “明天，就是公示期滿一年的日子，如果平再不回來，他在法律上就是個死人了。安，一點都不聽我的勸說，他怎麽能那麽希望平死了呢？”

    為什麽呢？

    舒綠暗歎莉茲的單純，她看了一眼豪華的大房子，這還不夠明顯嗎？

    舒綠用手壓住了相框的角，湊過去看，“這是大冀先生？”

    舒綠換衣服的時候還仔細看過照片，她當時還以為是小冀先生，沒想到大冀先生和小冀先生長得一模一樣。

    “是啊，這就是冀生平。”莉茲看出舒綠眼中的詫異，溫柔地摩挲著相框補充，“他們是雙胞胎。”

    “兩個冀先生長得一模一樣，你怎麽分辨得出來？”

    “兩片葉子都不會一模一樣，更何況是兩個人了。你看平的眼睛，平是雙眼皮，安是單眼皮。”

    舒綠仔細看了一遍，又仔細回想了一遍，發現兩個冀先生的特征果然如莉茲說的一樣。

    如果傑西說的話屬實，對她下手的是冀生平，冀生平回來複仇，隻有可能因為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那場幾乎要了他命的車禍。

    可他既然沒死，這三年為什麽不回家，不拿回屬於他的東西呢？

    “你還沒有吃晚飯，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去找點吃的？”

    “我倒是不餓，不過孩子總是需要營養的，那就麻煩你了。”

    舒綠扶莉茲躺下，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根背帶。

    “我借用一下你的背帶，待會兒還回來。”

    “你拿去用吧，我這裏還有好幾根。”

    舒綠用背帶裹了夢言，背到背上，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冀生安和傑西已經不見了蹤影，倒是盧瑟十分不安地坐在樓下客廳裏。

    “太太你終於出來了。”盧瑟搓著手站起來。

    “莉茲太太餓了，我得去幫她找點吃的，你先在這邊坐會兒。”

    舒綠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我能再看一遍你的請柬嗎？”

    “出了什麽事？”

    盧瑟嘴裏雖然問著問題，手下卻不慢，已經從衣兜裏摸出了請柬。

    舒綠剛想接，忽然頓住，又把請柬推了回去，“麻煩你讀給我聽，上麵的字兒我認不全。”

    盧瑟有些錯愕，不過因為舒綠給他的印象太過精明，他倒沒有露出鄙夷的神情來。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起來，十兔子問她為什麽哭？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盧瑟讀得不快，一邊讀還一邊觀察舒綠的神情，見舒綠沒有讓他停下來，他才一口氣讀完了整首童謠。

    舒綠摸摸下巴，朝盧瑟笑了一下，“多謝先生。”

    盧瑟伸手，在碰到舒綠之前又縮了回來。

    “太太什麽時候回來。”

    舒綠知道盧瑟擔心什麽，她很理解，想著給盧瑟行個方便也沒什麽，便道：“莉茲太太需要人陪，不如先生先上去。莉茲太太大著個肚子，冀先生應該不會懷疑你們。去吧，我看著你上去。”

    盧瑟再三感謝舒綠之後才上了樓。

    舒綠聽到敲門聲傳來，才轉身去了廚房。

    她左右看了看，閃身進入廚房，還順手反鎖了門。

    “這爐子怎麽用？”

    夢言貼著舒綠的背簡單講了一遍用法，其實他也是隻停留在“聽說”階段。

    她把夢言解下來放到流理台上，一邊從小筐裏拿出三個雞蛋，一邊洗鍋點火。

    “問你個問題。”

    “小姐姐，我對你是有問必答的哦。”

    “夢境按理說應該是圍繞著做夢者展開的吧，你說有可能誰做夢把自己做不見的嗎？”

    夢言那張粉嘟嘟的嬰兒臉明顯抽搐了幾下。

    “就算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棵草，那棵草還是長在地裏，就算草被燒了，灰還是在地裏，怎麽可能不見了。”

    舒綠把三隻蛋全敲進平底鍋裏，哧哧聲不斷傳來。

    “就目前所發生的事情來看，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與複仇有關，而來複仇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冀生平，由此推斷，冀生平最有可能是這個夢境空間的夢靈。

    “可是冀生平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就像你說的，哪怕夢到自己變成棵草，這棵草也是存在的啊。冀生平是如何把自己‘隱身’起來的呢？

    “誒，醬油在哪裏？”

    舒綠連開了兩個壁櫃，裏麵都自有碗碟。

    “小姐姐你先關火！你裝盤吧，我去找。”

    這年頭，做個器靈也不容易。

    夢言翻身從流理台上滾下去，嘭一聲，聽得舒綠都有些肉痛。

    三個黃澄澄的煎蛋依次裝進盤裏，短短幾息時間，身後已經傳來了十幾聲撞擊聲了。

    “夢言……”

    舒綠剛剛回頭，就看到裝蔬菜的架子被撞翻，就要壓倒夢言身上。

    她放下盤子，飛撲過去扶住架子，腳下一滑，用力過猛，直接推著架子把牆砸出了個窟窿。

    夭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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