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綠色金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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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關陽與關曉軍的一再鬧騰之下,本來不同意兩人買冰棍兒關雲山最好還點頭同意了兩人的懇求,又跑去縣城為兩人批發了一箱子的冰糕。

    關曉軍這次學乖了,跟姐姐關陽在田野的條條小路中找了一個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口,然後將冰糕箱子放在了樹下的陰涼處,兩人就開始了吆喝。

    這個十字路口,全村的人,基本上有三分之一的人幹農活的時候,要在這裏路過。

    因為這條路比較平坦,又很寬闊,村裏趕車拉麥秸的人,都願意走這條路,哪怕是繞遠道,也比在崎嶇的羊腸小道上一路戰戰兢兢要好。

    路上行人多,關曉軍嘴又甜,冰棍兒雖然賣的沒有前天多,但賺的卻並不比前天少,因為他這次不買一送一了,最多兩毛錢三塊,再多就不給了。

    這樣一來,姐弟倆就有了空閑時間了,關陽幹脆拿來小板凳,蹲在地上寫作業,而關曉軍則捧了一本從父親床頭拿來的《濟公傳》進行翻看。

    一個六歲的小孩竟然看起了大部頭的小說,這讓路過的村民嘖嘖稱奇,不過大家都認為關曉軍隻是在翻看書裏麵的插畫,肯定看不懂裏麵的文字。

    別說這些村民這麽想,就連在關曉軍身邊的關陽也是這麽認為。

    她都已經上了三年級了,現在也隻能勉強看一些小作文,再長一點的小說,看著就有點吃力了,關曉軍如今才六歲,連一年級都沒有上,字兒都不認識,怎麽可能看得懂那麽厚的書?

    她也當關曉軍隻是拿著書玩兒,還囑咐關曉軍道:“這書你別弄丟了,媽媽還要留著剪鞋樣兒呢!”

    盧新娥不識字,對書籍從來不怎麽愛惜,有時候給關陽姐弟做鞋子的時候,就會隨手從關雲山的床頭拿出一本書,撕下來幾頁比著孩子的腳丫子剪出幾個鞋樣兒,然後對照著鞋樣兒為姐弟倆做千層底兒的布鞋。

    關雲山的好幾本書都慘遭盧新娥的“毒手”,變成了缺頁少碼的殘本。

    關曉軍此時手中的《濟公傳》,這本書封麵的後頁也已經不翼而飛,被盧新娥給剪了去。

    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全國的圖書市場陡然火爆了起來,精神上極度貧乏的知識分子,對書籍有一種瘋狂到極致的渴望,無論什麽書,隻要有字兒,那就能看。

    走在路上,偶遇幾張帶字的殘紙片,他們都能從地上撿起來看完才扔掉。

    當時的新華書店剛剛開張賣紅寶書之外的書籍時,整個書店都被擠得水泄不通,就是農村鄉鎮上的書店,也有不少人勒著褲腰帶花錢買書看,這是一個對精神食糧極為渴求的年代,全國書店的書基本上都賣瘋了,就連朱光潛關於文藝的學術論著都被賣到了脫銷的地步。

    直到八十年代中期,這種買書的浪潮才漸漸的平穩下來,但喜歡看書,喜歡閱讀,喜歡名家名著,這種閱讀傳統卻一直流傳了下來,直到兩千年後,網絡文學的興起,傳統書籍的銷售才漸漸衰落,電子閱讀成了時尚,網文成了最大的文化載體。

    關曉軍此時手中的《濟公傳》就是在八十年代的一批文學作品中比較通俗的一類,主要是針對閱讀深度不夠的大批人群,這些書也可以看做是當時的評書藝人整理出來的評書話本,然後經過一些作家們的潤色加工,直接刊行麵世。

    這樣的評書話在當時有很多種,《隋唐演義》、《趙匡胤演義》《嶽飛傳》《明英烈》《三俠五義》《十二金錢鏢》《濟公傳》等等作品,基本上都是評書藝人口語化形式的作品。

    此時光關曉軍家裏,單單關於濟公的作品就有《濟公傳》《濟公外傳》《濟公後傳》《濟公後傳續》這麽一大套作品。

    兩千年後,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說過一個“九僧八道戰韓殿”的段子,其實就是《濟公後傳續》裏麵的一節內容,不過書裏麵的人物叫韓顛,音同字不同。

    郭德綱說這個段子全國就他一個人會說,未免太過誇大。

    他說這個段子的時候,關曉軍家裏還躺著這本書呢。

    現在看著手中的這部書,關曉軍覺得又熟悉又陌生,又有一種親切感。

    這套書,他前世一直都保留著,一整套書承載了他童年的一大部分記憶,有時候從書櫥裏翻開看的時候,思緒總是忍不住飄到八十年代的童年。

    如今自己重來了一次,看著手中這本書,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情緒從心頭湧現。

    就這麽捧著書坐在炎炎夏日的陰涼處,聽著清風鳴蟬,偶爾被拉車的騾馬驚醒,入目的便是堆成小山的小麥秸稈在緩緩遊動。

    這種悠閑的感覺令人沉醉。

    到了下午三四點鍾,冰糕賣的差不多了,姐弟倆開始收攤,他們還要出去放羊去。

    今天的收入還算不錯,拋去一塊錢的成本,一共掙了十塊零三毛,關陽滿足的不得了,高興的小臉通紅,“這下買文具盒肯定夠了,鉛筆橡皮小人書也都能買了!”

    關曉軍笑道:“還能買橡皮筋、焦米團子、炒瓜子、午餐肉罐頭呢。”

    午餐肉罐頭,麥乳精堪稱是這個時代最為奢侈的營養品了,麥乳精一般都是老人吃,午餐肉罐頭卻是老少鹹宜,關陽最喜歡的吃的東西就是午餐肉罐頭。

    說也奇怪,老關家吃飯夥食並不差,尤其是光宏達父子最喜吃好的,簡直就是無肉不歡,無酒不下飯,因此即便是八十年代,每周也能見一次葷腥,家裏養的雞鴨,時不時的就逮著殺一隻燉了。就在吃的方麵來說,並不比幾十年後要差。

    可是關陽卻一直對午餐肉罐頭情有獨鍾,到了三四十歲,做飯的時候,還喜歡那午餐肉來做飯,簡直要成了午餐肉狂魔了都。

    現在聽到關曉軍說起“午餐肉”這三個字,關陽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還是堅定的搖頭道:“先買文具盒,買完文具盒,剩下的錢再說幹別的!”

    收攤回家後,兩人先要為家裏的老黃牛淘洗麥糠,等喂完牛之後,再趕著羊群去河灘吃草,等到放羊回來,如果家人還沒有回家,那麽他們兩人還要刷鍋做飯,為勞累一天的家人節省點時間與體力。

    自從在路上“擺攤”賣冰棍兒之後,家裏人不再反對姐弟倆的小生意,而關曉軍則每天早上都要跑到關自在家裏學習功夫跟養花種花的竅門,晚上還要跟關自在學功夫架子,日子充實無比。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祖國的東北地區,一股有關君子蘭的浪潮正在慢慢升起,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個擊鼓傳花的炒作泡沫正在漸漸形成就。

    有時候,關曉軍在看著關自在院子裏的上百盆蘭花時,就感覺這那是蘭花啊,簡直就是金條啊。

    綠色金條的風暴,即將席卷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