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爺,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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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班頭劉忠火急火燎的跑進衙門,沉重的腳步震得本就破舊的大堂顫顫巍巍,塵土飛揚。

    劉忠長得五大三粗,雖然年過四十,但還是急性子一個,遇到什麽事情都火急火燎的,而且事無大小,在他看來都是天大的事情。

    聽到劉忠的聲音,皋城縣縣令李遊習慣性的皺起了眉頭。

    李遊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相貌俊朗,身材修長,一雙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

    此時,他正坐在書房的桌前,百無聊賴的翻著《唐律》,案頭則散亂的堆著幾本案卷。

    說是書房,也隻不過是一間十幾平米的小房間。房間坐北朝南,與大堂相連。北牆豎著兩排書架,上麵擺著《詩經》《論語》《韓非子》等書籍,書架前放著書桌和一把椅子,書桌破舊,椅子也滿是墨跡。

    “喂,劉頭,你慢點,你再把房子給震塌嘍。”

    門外傳來書童王苗的聲音。

    “快,快,讓我進去,我得趕緊稟告老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出什麽大事?是你小舅子又跟人打架了,還是你二叔家的貓又找不到了?”王苗出言調侃劉忠。

    “不是,不是,真是出大事了!”劉忠沒有理會王苗的戲弄,繼續央求。“哎呀,這次真是大事!大事!”

    “老爺正在辦案,吩咐我在門口看著。”王苗完全不為所動。“任何人都不讓進,尤其是劉頭您—”王苗拉長了調門。

    “哎呦,急死我了,這可是殺頭的大事啊,我的天那啊。”劉忠應該是真急了,聲音都有些走樣了。“你快讓我進去吧,要是上頭怪罪下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啊。”劉忠竟然快哭了。

    難道真出了什麽大事?

    “王苗,讓劉頭進來吧。”李遊本就無心辦案,此時有這兩個人在門口吵,就更沒有心情了。而且從劉忠的腔調看,還真有可能出了什麽大事。

    吱呀!咚咚咚!

    老舊的房門被推開,劉總快步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劉總已經快哭出來了。

    “出什麽事了?”李遊皺起眉頭,盯著劉忠。

    “墓,墓炸了!”

    “墓?什麽墓?”李遊真有些無語了。這個劉忠,笨得實在有些無可救藥了。哎,這窮鄉僻壤的,能有個跑腿的就不錯了。所以,再笨李遊也隻能忍耐。

    “那個,那個墓啊,咱們縣中間的那個墓啊。”劉忠太過慌張,一時竟想不起來墓的名字了。

    但是,聽得此言,李遊還是大吃一驚,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什麽!難道先祖的墓,出了什麽差池?”李遊睜大眼,死死的盯著劉忠。

    “是,是啊。炸了,炸了一個大洞。”劉忠見李遊瞪著自己,趕忙稟報。

    “誰!誰這麽大膽!”李遊大聲質問。

    先祖墓指的便是皋陶之墓。

    皋陶乃是上古四賢之一,更是李姓始祖,唐玄宗曾追封皋陶為德明皇帝,可見這位聖賢在當朝的重要性。

    同時,皋陶也是李遊被分派至皋城的原因之一。

    李遊也屬李氏宗親,雖然所屬的一支勢力較弱,但與當今皇上李儼也是沒出五服的親戚。而且,據本宗的老人講,幾代前的祖輩曾官至刑部尚書,李遊也因此對斷案產生了極大興趣。但是,奈何本宗勢力太弱,又沒有多少積蓄,依靠著皇親這一身份,好歹的給派了個縣令。

    不過,當李遊興衝衝的跑去吏部領命的時候,主事將手伸到李遊眼前,將拇指和食指搓了又搓。李遊當然明白是什麽意思,可是,他確實身無分文,隻得揣著明白裝糊塗。最終,主事拂袖而去。

    幾天之後,吏部一紙命令,李遊便到了這犄角旮旯的皋城。“既然您是宗親,就應該去好好看守先祖的墓地。”這是吏部主事給的理由。李遊也明白內裏的緣由,但實在是無可奈何。不過,隻要能斷案,偏遠也就偏遠了。

    可是,現實卻讓李遊傻眼了。這都是些什麽案子啊。不是李家的雞丟了,就是王家的門壞了,再不就是幾個小年輕打架了。本來一腔熱血,兩年多下來,被磨得半分激情都沒有了。

    理想太豐滿,現實太骨感。

    不過,李遊還抱著一絲幻想。畢竟這兒是先祖墓所在之地,哪天皇上心血來潮,來祭奠祭奠,興許自己就能借機升官了。所以,在聽到皋陶墓出事之後,李遊立刻就坐不住了。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劉忠誠惶誠恐,立刻把頭低了下去。對於李遊的宗親身份,劉忠還是心有忌憚的。小地方的人,哪見過什麽大官,李遊本身就是父母官,再加上有宗親的身份,在皋城還是有些分量的。

    “喊上趙武!帶上火把,繩子,還有鐵鍬!”李遊不願再與劉忠糾纏,決定先去現場看看。於是,便一邊說,一邊往外跑。剛走到大堂中間,就又跑回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把戒尺,然後再次轉身向門外走去。

    這戒尺大概30厘米左右,通體黝黑,上麵有一道一道的橫向花紋,底部有一個十厘米左右的柄部,實體部分的底部較大,頭部變窄,看上去更像一把未開刃的短劍。

    據宗上說,這戒尺乃是任過刑部尚書的先祖所留,是當時皇帝禦賜的東西,說是能驅鬼辟邪,乃是一件寶貝。

    李遊雖然不信鬼神之說,但畢竟是墓地炸了,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拿上這戒尺防身。信則有,不信則無,多一份保障總是好的。

    ………

    皋陶墓位於皋城正中央。雖然皋陶被當朝奉為先祖,但墓地的規模並不大,僅是一個直徑四米多的圓形土包,周圍被漢白玉圍砌,墓前立有墓碑,上書“古皋陶墓”。

    李遊到達墓前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很多老百姓。此時,李遊雖然一身便服,但眾人還是立刻認出了李遊。畢竟這隻是一個幾千人的縣城,誰人不認識一方的父母官那。

    “李大人來了。”

    “李大人來了。”

    眾人讓出一條路,李遊向大家點頭致謝,然後從通道內走了進去。

    墓的正麵完好無損,這多少讓李遊放心不少,畢竟前麵的這個墓碑可不好修複。

    於是,李遊繞著墳墓前行,走到墓的背後,發現兩塊漢白玉的石頭崩裂出去,墓上出現了一個半米多寬的裂痕。雖然是中午時分,但從外麵竟無法看清裏麵的情況,似乎陽光都不願照進這墓穴之內。

    李遊猶豫了一會,最終也未敢將頭伸進墓穴,畢竟是太過詭異了。

    李遊退回人群,然後向四處張望。

    “劉忠?趙武?王苗?這三個家夥,怎麽這麽慢。”李遊不禁皺起了眉頭。

    “哎,老爺,我們在這兒。”

    話剛說完,三人擠出人群,走到李遊身邊。

    “大人,怎麽著?咱們下去看看。”趙武看到墓上的裂痕,立刻嚷嚷了起來。

    趙武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尖嘴猴腮,瘦得跟猴似的,但膽子卻非常大。據說,縣裏有人家有人去世了什麽的,都是他幫著給操持,偶爾還需要陪著死人過夜。

    “下去看看?這是先祖的墳墓,怎麽能隨意下去!”李遊大聲嗬斥。“不怕冒犯了先祖嗎?”

    “哦,老爺教訓的是。那咱們怎麽辦?直接給填上?”趙武抬眼看著李遊。

    “填上?怎麽填?”李遊瞪著趙武,趙武立刻低下了頭。畢竟李遊的身份在那兒放著,趙武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多次頂撞。李遊見趙武不吭聲了,也覺得自己有些過火了。畢竟這墓地關乎自己的前程,李遊多少的有些情緒化。

    “填肯定是要填,但首先得先做兩塊一模一樣的石頭啊。”於是,李遊給了趙武一個台階下。

    “大人說的有理,是小的魯莽了。”趙武立刻就坡下驢。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李遊又賣了些麵子給趙武。“不過,不弄清楚深淺,確實沒法填啊。”李遊再次來到裂縫前。“把火把點上。”

    劉忠聽到後,立刻拿出準備好的火把,用火鐮點著火,遞給了李遊。

    李遊一手拿著戒尺,一手拿著火把,將火把稍稍深入裂縫,就這火把的光觀看,隱約看到好像有通往地下的樓梯。

    “奇怪了,怎麽會有樓梯?”李遊暗自琢磨,不經意的將戒尺伸到了墓穴之中。

    嗡嗡!

    戒尺突然發生劇烈的振動,並發出嗡嗡的響聲。因為事出突然,李遊又在思考問題,這一不小心,戒尺竟然脫手了。

    “哎呀!”李遊趕緊探身去抓,頭也就伸進了墓穴之中。就在此時,李遊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抓住了似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斜,竟整個人失去了中心,一折身,掉進了墓穴之中。

    “哎呦!”靠得最近的趙武率先發現,立刻伸手去抓,但也慢了半拍。

    “天啊,老爺掉進墓穴了。”周圍的老百姓立刻嚷嚷了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嗚嗚…”王苗嚇得哭了起來。王苗隻有十一二歲,從小便跟著李遊,即是李遊的書童,又是他的玩伴,王苗也一直把李遊當哥哥看,如今李遊掉進了墓穴,他自然慌了神。

    “別哭,別哭,哭有什麽用啊。”劉忠也沒了主意。“趙武,你說怎麽辦?怎麽辦?”劉忠眼巴巴的看向趙武。

    “我?我?我怎麽知道怎麽辦!”趙武此時也有些慌了。畢竟他距離李遊最近,似乎看到李遊是被什麽東西給拽進去,而不是自己掉進去的。所以,此刻,他也有些心虛了。

    “我下去!我要去救我們家老爺!”或許是對李遊的情誼太深,又或許擔心沒法給家裏人交代,王苗突然停止了哭泣,勇敢的站了出來。

    “你下去?你一個小毛孩子,下去能幹什麽!”劉忠立刻反對。“喂,趙武,你不是膽特別大嗎?要不,你下去看看?”劉忠再次看向趙武。

    “是啊,趙爺,您下去看看吧。”

    “就是,趙爺,也就您敢下去。”

    “就是。”

    “就是。”

    周圍的百姓跟著起哄。

    “我?我…”趙武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剛才的景象,越回想越覺得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心也就更虛了。於是,他想起了李遊剛剛說的話。“這是先祖的墓,我一個俗人,怎麽能下去。”說完這話,趙武扭頭就走。“我看,還是先去回報老太太要緊。”

    “喂,趙武,趙武!”劉忠在背後呼喊,但趙武頭也不回的跑了,劉忠一時也沒了主意,眼巴巴的看向眾人。眾人見劉忠看向自己,要麽低下頭,要麽扭頭向後看,誰也不願冒這個險。

    “哎,怎麽辦啊!”劉忠蹲在地上,眼淚流了下來。畢竟跟了李遊兩年多的時間,與李遊的母親也處得很融洽,李母待他又很好,他想來想去,一是惱自己沒有膽下去,二是不知道如何向李母解釋,心裏實在憋悶,便哭了起來。

    “哎呦!”

    “哎呀!”

    就在此時,周圍的百姓突然發出驚呼。劉忠趕忙起身觀看,發現王苗已經不見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劉忠慌忙向周圍的人詢問。

    “那孩子跳進去了!”

    “跳進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哎呦,這可如何是好啊。”劉忠呆若木雞,兩眼直直的看著前方。這下更沒法跟老太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