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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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試以後,又是很長的一個寒假。

    收拾了一番,想了想,想起葉知秋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了,於是又問葉知秋要不要一起回去。

    葉知秋說:“人人都回家過年,為的不過是同心裏重要的人在一起團團圓圓。我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在外麵,我怎麽能放她孤零零地待著。”

    回到戈雅以後,周邊就熱鬧了起來,尤其是快要過年這一段時間。而且小地方的消息總是這樣,很靈通,今天聽說隔壁楊大娘家住在城裏的孩子回來了,明天又聽說孟家城裏的親戚,有個很漂亮的姐姐。

    我有時會好奇,跑過去遠遠地看一眼,然後沒多久覺得沒意思,又隱匿在人群裏。許多人都圍著那些城裏來的親戚朋友,場麵很熱鬧,我卻感到自己有些孤單伶仃,像隻脫隊的孤雁一樣,回家的過年的滿腔的熱情,像出爐的鐵水,開始一點一點地冷卻。

    回到家,媽在屋裏準備澆過年用的大紅蠟燭。我悄悄翻箱倒櫃,找爸的小花書,一頁一頁地翻。很快將一堆都翻完了,正要收攏回去的時候,忽然看見箱子底下有一本線訂出來的舊書,書很舊很舊,就連紙頁也是殘損得厲害。

    心裏忽然湧出一陣悸動,很想看看那本書。

    但我不敢動它,隻能輕輕將上麵壓著的其他書挪開,隻見那又舊又黃的書頁上,用毛筆白描了一個男人坐在古老的大房子裏翻著書,一個漂亮精致的少女在後頭俯著身偷看男子手上的書。

    那畫麵溫柔而寧靜,叫我一下子想起先生來,不知道他現在正做什麽。

    放好書,我混混沌沌地走出來。

    屋裏媽還在燒著大鐵鍋溶石蠟,一口大鐵鍋架在煤火上,鍋裏有一些石蠟是蠟燭頭上溶出來的,寧一邊,地上又有兩口大鍋,鍋裏各自都有一個細細的鐵筒,筒裏各自裝滿了高溫融化的石蠟。石蠟沿著鍋沿溢了些出來,一線一線的盡頭掛著粒圓珠子,像極了小花書上美麗女子戴的耳墜子。

    “寧禦在外麵玩,我不太放心,你幫我陪他玩。”媽頭也不回地說道。

    “他都幾歲了……”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地回答。

    “多少歲他都是弟弟。”

    “好吧!”

    我轉向門口,腦子昏昏沉沉的,隻覺得有些困,又見寧禦一個人順著街往下走,我趕忙追,他走了三四十米左右,走到一處三進出的宅子,麵向宅子正中的第一間是堂屋,堂屋的大門敞開著,堂屋透過門,中間供著一尊花盆大小的觀音菩薩像。

    菩薩頭上頂著厚厚的紅蓋頭,寧禦走了進去,我也抬腳跟著邁進堂屋。

    堂屋裏沒有燈。光線也不是很好,我先對著觀音像拘了個恭,然後寧禦就不見了。

    見轉左邊有道小門關著,我幹忙過去,隱約聽見裏麵有人說話,又好像有寧禦的聲音在裏麵,我拍了兩下門,沒人回應,突然有些莫名的暴躁,然後我又接著踢了一腳門腳,依然沒有回應。

    這時,觀音案的後麵,一個黑暗處,吱吱呀呀地發出門打開的聲音,我轉過頭去,隻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耄耋老婦從屋裏探出頭來。

    老婦身材瘦小,頭發編了兩條小辮末端用夾針別在後腦勺上。身上穿著藍黑顏色的衣服。

    看見我,老婦人臉上的皺紋像湖麵上的漣漪蕩漾開來。

    她朝著我招著手喊道:“小姑娘,快過來。”

    剛一說罷,堂屋的大門啪嗒一大聲關上了,透過門縫裏的光,我看見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大得那嘴巴自己咧到耳根邊,嘴巴裏露出一隻小巧白嫩的手來……

    我不由退了兩步,身後的原本關著的小門不知什麽時候開了,我被門檻倒著絆倒。

    倒進門裏的一瞬間,我看見那老婦人咧著一張奇大的嘴撲著過來,耳邊是無數妖魔鬼怪般的鬼哭狼嚎,門裏的地麵消失了,我的身體無限往下墜,無數厲鬼在上麵尖聲大笑……

    “啪嗒!”我懷裏抱著的小花書砸到地上,我也一下子磕到爸裝書的木箱子上。

    額頭上還帶著磕傷的痛,全身隻覺得冷冰冰的,四肢一點力氣也沒有,喉嚨裏感覺一陣腥鹹反胃,趕緊扒到垃圾桶邊上,一口血吐到垃圾桶裏。

    “寧喬,你要死了,又亂翻你爸的……”媽的聲音一下子頓住,然後邊衝過來邊又說道:“祖宗,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難看成這樣。”

    沒來得及遮擋,她一眼看見垃圾桶裏還冒著細煙氣的鮮血。

    媽就這樣愣在原地,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這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上次招了惡鬼出來害人,我隔三差五就會這樣夢魘,有時醒過來還吐血,但我每次都躲得好好的,一直也沒有人發現。

    但我並不後悔沒有將鬼召回,因為後來聽警察局說,根據交代,前段時間旱冰場旁邊被人打死的男孩,就這被這群人裏麵的其中幾個弄死的,男孩的頭幾乎是被人齊齊地砍了下來,而更可惡的是,這個男孩與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砍死人家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們認錯了人,錯吧那男孩當做仇家砍死。

    但是因為這人都沒滿十八歲,不能死刑,甚至判不了許多年,我當時就愣住了。

    腦海裏他們那惡狠狠的嗜血眼神還記憶猶新,那對人施暴時的全無人性的表情還曆曆在目,就連當時肩膀上的淤青都還沒有完全消除。

    憑什麽?憑什麽要放過這些魔鬼?他們的惡並不比成年人少。

    所以,哪怕我可以請先生幫我收回惡鬼,可我不願意,既然人間的公道不能給他一個交代,那麽,就讓惡鬼自己給自己討回公道吧。

    隻是沒想到現在夢魘得越來越頻繁,我現在不過是白天走一下神也被夢魘住了。

    “你這個死丫頭,身體不舒服了為什麽不說啊?我還說你為什麽最近忽然就瘦了好大一圈……”媽說著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這個年注定是過不好了,我心裏很抱歉。

    媽托人將在外麵的爸叫了回來,帶上家裏預備的一部分積蓄還有存折,爸在家照管寧禦。

    媽第二天就帶我往醫院去,臨近年關,醫院裏的醫生也不多了,何醫生也已經回去家裏過年,媽在醫院裏跑上跑下,帶著我做了好幾項檢查,錢倒是沒花多少,但醫院裏也並沒有查出什麽病症來,隻是說我身體太過虛弱,建議先回去食療補一補,然後又是中藥西藥各開了一堆,讓回去先吃兩天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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