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寧致遠的心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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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身後走出來個小娃娃看上去,一雙澄澈地眸子,五官長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剪得短短的發,乖順的全貼在臉上,像年畫裏的娃娃一樣,可愛極了。

    小姑娘一手被男人牽起來,便仰頭看著男人笑的十分燦爛。而男人看起來沒有什麽表情,卻莫名覺得比剛才溫和了幾分。

    看著小姑娘圓圓的笑臉,長貴無聊如何都討厭不起來,但也喜歡不起來。

    現在的情景,怎麽看都覺得詭異。

    小女孩忽然轉過頭來,對他不懷好意的、輕蔑的、神氣活現的作了個鬼臉。鼻梁處打著皺,胖胖的短下巴,靈活的眼睛,一股滑稽相!

    福貴隻覺好笑,卻忽然發現那男人眉宇間也隱含著一種令人望而生畏陰鷙。

    被他看了一眼,福貴兩隻胳膊都軟了,想要退後,卻發現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人也見了,你想對他說什麽嗎?”

    他對沙藍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溫潤。

    沙藍搖了搖頭,那微翹的小鼻子,那修長秀氣的眉毛,那薄薄的、帶著點兒稚氣和天真的小嘴,以及那時時刻刻籠罩著她整個臉龐上的一種寧靜,悠然和純潔的氣質。

    小女孩似乎想到什麽不開心的事,看著福貴的眼神裏流露出嫌惡,

    福貴注意到男人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女孩稍有變化,他便安撫的伸手揉了揉小女孩頭發,沒有說話,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幅度。

    福貴心中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便發現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小溪邊頓時變得空蕩蕩的,天色一下子暗沉起來。不遠處的大槐樹越靠越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微風裏夾帶了嗚嗚的聲音。

    沒一會,天空裏的夜色已經濃重得好像能滴出墨來。

    福貴書上曾說:“上古有樹稱槐,乃木中之鬼,常聚陰陽。”

    仿佛要印證福貴的猜測一般,老槐樹越來越近,嗚咽淒哀的聲音也似環繞耳畔。福貴感覺恐懼快要到達極限了,他努力忍下不讓自己慌張起來;忽然,大槐樹底下好像有個什麽東西蠕動起來,是個身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福貴的身體依然不能動,但手指可以,按廟裏和尚們教的,福貴將兩手大拇指使勁地掐住中指指跟上麵的指關節,片刻,又換了食指指關節。

    眼前好像有什麽一下閃過,福貴隻覺得眼睛幹疼,他不得不將眼睛閉上又擠又揉。閉上眼睛的刹那,周圍的一切好像又消失了,嗚咽的聲音沒有了,風也禁止了。福貴甚至覺得此刻隻要自己一睜眼也許就是陽光明媚的白天了。

    福貴嚐試著想要睜眼,他慢慢地,睫毛的頂端微微晃動,眼皮也微微抽動,他幾乎都要感覺到陽光的溫柔觸摸了,隻差親眼所見的證實了。

    張開眼睛?,福貴不由得又驚了一下,隻見方才還漆黑如墨的天色變得明亮起來,剛剛消失了男人和小女孩此刻也站在他身前幾米左右的地方。

    男人牽著小女孩,他們沒有看向他,男人在對小女孩說:

    “害怕嗎?”男人的聲音比起之前和福貴說話時溫和了許多,帶著安撫的意味。

    沙藍認真的聽著,他話音剛落,沙藍立刻點頭。

    “不怕,我在。”

    沙藍沒有說話,扭過頭去看福貴,見他雙眼大睜,充滿了恐懼,渾身顫抖,沙藍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他們一點也沒有在意他在旁邊。或許他們知道,他確是什麽也聽不到。除了小女孩點頭的動作,他什麽都沒有看出來,並不想他聽到他們在說什麽,而事實上他也真是一句也聽不清楚。

    見小女孩笑了出來,福貴心底生出一種被戲弄的嘲諷,福貴心裏憤憤不平的同時,又羞憤不已。

    福貴不願再看他們,扭頭看周圍,一眼便看見了方才槐樹底下的東西,他又是一驚,差點沒有叫出聲來,那居然是個渾身是傷連腦袋都變形了的青黑色軀體,而那具軀體,此刻看起來十分虛弱的朝男人的方向恭著身體,一動不動。

    又看四周,隻見,周圍所有的樹木竟然淺淺的朝著一方向都作出了淺淺的彎曲,一個如同古時候群臣朝拜天子一般。

    麵對這樣奇異的場景,福貴隻想離開,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這地方,但是憑先前說的話,他斷定這一代和眼前的兩個人脫不了幹係。

    此時,福貴心裏百轉千回,回過神時才發現眼前的兩個人,大槐樹,慢慢地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就在這些事物幾乎消失殆盡之時,小女孩白白淨淨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咧開一個清晰的微笑,並且清楚的叫了一聲:

    “爺爺!”

    福貴醒過神來,差點從樹藤上摔下去,正要活動身體,感覺身側一陣發涼,轉頭一看,一條通體透亮的青色毒蛇盤踞在一米開外的樹藤上,正直勾勾地望著他。

    福貴動也不敢動,甚至不敢喊不遠處草棚裏的爹媽,好在如同先前的那次一樣,那條青竹標很快便轉身來了。

    聽說福貴又遇到毒蛇,夫人心裏擔心的不行。第二天白天,她讓福貴收拾好東西,說是這兩天就要到山下去住。

    福貴和老爹將東西裝好以後,移到角落裏,老爹取出他的大煙來叫福貴幫他打火,福貴坐在地上舉著火,老爹就側躺在剛剛打包好的衣物上吹他的鴉片。

    母親進來瞧見東西都打包差不多了,於是順勢坐到了老爹旁邊。

    “那房子是買在那裏呢?”福貴悠悠閑閑的又問爹媽。

    “過去二十裏,有條街閣鴉,富饒的很,我們買了街上的房,”這回接話的是老爹,老爹自信滿滿的樣子,不難看出他對那房子十分滿意。

    “是呀!”媽媽嫻雅地應和著老爹的話,她的心境始終保持平衡,臉孔平靜、清明、恬適,看上去仿佛永遠在笑,給人一種安詳寧靜之感。

    “這樣的話倒是真的不錯的,就是地方”

    福貴在聽到閣鴉兩個字的時候心裏麵隱約覺得不太舒服。

    夫人以為福貴問閣鴉這地方,於是便開口解釋:“原先,奢香公主在西南修過九驛,這閣鴉正是其中的一驛;所以啊,如今來往閣鴉的客旅很多,自然也是比較富饒有名的,隻是你年紀小,有沒怎麽出過門,不知道這些地方當然也不奇怪了。”

    老爹隨即接口道:“你媽媽講的對,就是這樣的。”

    福貴對爹媽應了應表示同意,然後又開口說:“媽,你們看咱們這棚子後麵怎麽單獨長了棵老槐樹?”

    忽然,一聲淒厲的貓頭鷹嚎,驟然傳來。三個人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爹愣了愣沒有講話,老媽也也呆了一下,原先的笑臉不著痕跡的繃了起來。

    母親心裏簇起了一把皺紋,開口說:“一棵樹而已,長就長了。”

    福貴想了想便形容了一下那樹的樣子,隻說越是靠近那樹休息反而越沒有精神。

    老爹開始明顯地張惶起來,好象他身邊埋下了-顆定時炸彈,局促不安,掉過臉去不好,不掉過去又不行,想站起來又不好意思.

    又過了兩天,三個人草草的吃過飯後便和扛上行李出發了。

    下午,沒走多久天便有一種將黑的感覺,三人走在一條小路上,那路隻有兩米寬,兩邊是巨大的樹林,參天高。布穀陰沉沉的叫聲此起彼伏,但因為一家人都在倒也不那麽嚇人。

    三人走了許久,還是沒有走出小路,眼看最後一抹黃昏也要落下帷幕了,福貴的心裏已經有些發怵了。

    這時,前麵不知何時竟冒出一老人來,老人高個,背微有些駝,頭上戴個大氈帽,老人還穿了身青黑的棉長衫,就像清朝那些老先生秀才們穿的那種。

    老人一直在前麵走著,沒有回頭;看見老人的身影福貴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有人就沒問題了,福貴又看了看老爹,顯然老爹也是輕鬆了許多的樣子。福貴邊走邊試圖說些什麽活躍一下氣氛。

    “爹,這裏個什麽地方啊?”福貴略輕鬆的說著。

    “這啊,說是叫什麽楊家坡,因為這片坡上是楊家的墳山。”老爹說。

    “這會子說什麽墳山啊,那麽爺倆這是沒話講了嗎?”媽媽似乎有些緊張,老爹隻當時她心裏害怕,因此便說道:

    “怕個啥,兩大老爺們在還怕護不住你?”

    “是呀娘,你看這前麵也還有人在,不怕的。”福貴也對媽媽這樣講,但不知道為什麽,福貴感覺說了這話以後母親更加緊張了。

    “阿貴,你走前麵我旁邊來。”母親似乎有意控製聲音,盡力將語調壓平,以免聲音顫抖。

    看著母親的樣子,福貴竟也有些驚惶的感覺便無可名狀的淹了上來。

    就好像那天夜裏做夢,沒有什麽東西害他,可是那無邊無際的懼怕,滲透到皮膚裏,幾乎徹骨。

    福貴加快兩步,和母親並排走到一起。

    三個人一時也無話;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麵有個拐角,前麵的老人忽然回了下頭,福貴看見一張難看的、滿是皺紋的、淚痕斑斑的臉;不過頃刻,老人又回過頭去,隻留給三人一個青黑色背影。

    道路兩邊的古木抽出了茂密的枝葉,伸入天空,蕭蕭發響,濃蔭裏,偶然飛起一隻兩隻烏鴉來,它們的翼子鼓動著福貴的心。

    這時和三個人一直保持著相同距離老人,忽然轉上前麵的拐角,朝山上去了。

    幾個人原本隻離了三四米的距離,但等到福貴他們走到拐角那時,老人家已經到了山坡底下的墳邊上了,距離三人竟有一二十米的樣子。

    天又變黑了些,好像夜晚提前到了人間,福貴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再往墳邊一看時?,那裏還有什麽老人,隻有幾個孤零零的墳坡在那裏。

    福貴以為老人在墳坡中間被擋住了,看向老爹,老爹好像受了大的打擊似的,臉色忽然變青了。他的嘴唇微微顫動,眼睛垂下來,他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三個人加快了腳步,不想,才走出拐角,三個人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閣鴉。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