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穿著白色綴藍色豎條的病號服，平時頭上打得一絲不苟的發膠沒了，前額的頭發順下來，顯得很年輕，很乖巧，特別像五年前的他。

    看到她，薄言也微微怔忪。

    蘇清悠清澈的眼睛望著他，盡管坐在輪椅上，這樣靜靜仰望他的樣子，讓他覺得她像個天使。

    想起那一晚，他欲對她行不軌，薄言沒再看她，直接走了過去。

    “你現在好點了嗎？”

    他聽到她在背後問了這句，腳步倏地停下來。

    醫院裏人來人往，女孩坐在輪椅上看著他，他背對她站著，一時間場麵有些奇怪。

    “我沒事。”怕環境嘈雜她聽不到，他特意加重了聲音。

    “那就好。”蘇清悠在他背後說，她有些奇怪，發覺病好了的薄言不僅眼神變了，連戾氣都淡了不少。

    她隨意地朝旁邊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什麽人一樣，快速地說了聲，“我有事先走了”就滑著輪椅離開了他。

    薄言沒聽到這句話，依然背對著她。

    “蘇清悠，你在我發燒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些什麽？”

    “我覺得頭特別疼。”

    他說完這兩句，有點不安地朝自己的雙腳看著。

    “你是不是認識我……”

    他問完，卻沒有人回答他。

    轉過身看，那個女孩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有點失神，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卻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跑了過來。

    “薄言，你別亂跑好不好，我很擔心你。”趙詩允的手抓住薄言的胳膊，有些氣喘籲籲。

    薄言卻一臉漠然地把她的手放下來，“擔心？我怎麽都感覺不到呢。”

    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去，背影有些寂寥。

    #

    蘇清悠快速地轉動兩邊的輪子，想追上那個人。

    “常護士，常護士！”

    她剛剛隨意地看了一眼，就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人。

    因為才回憶過五年前的事情，她對齊醫生沒什麽印象，卻對那個好心的小護士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名護士的相貌和從前比起來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看起來多了些成熟和內斂，正帶著身後的五六個小護士快步往電梯裏走。

    蘇清悠一邊追著那個護士，一邊喊她，直到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那護士走了出來。

    “你叫我？”她疑惑地看著她。

    蘇清悠放下兩隻快抽筋的手，喘了好幾口氣，問：“請問，你姓常嗎，五年前是不是在Z市做過一名護士？”

    常護士點點頭，“是啊，你……”

    她看著蘇清悠的神情突然一變，好像記起了什麽。

    “我五年前的時候母親去世，那時候你也在場，那個齊醫生也在的，你當時還安慰過我，還記得嗎？”蘇清悠急急地問。

    常護士皺起眉頭，想了沒多久，就失聲叫出來，“你是那位，那位陸女士的女兒！我記得，你媽媽長得非常漂亮，我印象很深。”

    蘇清悠鼻子一酸，激動地眼淚快要流下來，謝天謝地！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齊醫生，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我有急事要找他！”

    “你先別急，我們到一處安靜的地方說。”常護士說著，把她推到人稍稍少點的地方，回答道：“那位齊醫生，早就不在這裏幹了，五年前，從你媽去世算起，過了沒多久，他就辭職了。”

    蘇清悠整個人像泄了的皮球一樣癱在輪椅上，“那，那你知道他之後去了哪嗎？”

    “聽說，去做了個有錢人家的家庭醫生了吧，之後的事就不知道了。”常護士看她臉色不太好，關切地問：“小姑娘，你要查什麽東西？”

    蘇清悠想了想，沒敢把話說全，隻是不死心地問：“常護士，你還記不記得我媽去世前，有什麽異常的現象沒？”

    見齊醫生已經沒了蹤跡，蘇清悠有點萬念俱灰的感覺，已經不抱希望，卻看到常護士回想之前的事情時，臉色一下變了。

    “常護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蘇清悠急急地問。

    “也，也沒什麽。”常護士神情很不自然，“小姑娘，都過去了那麽久，又何必緊抓著不放呢？”

    見她想走，蘇清悠連忙拽住她的胳膊，近乎哀求地說：“常護士，我媽媽她很有可能不是非正常死亡的。你之前看護她，應該記得很清楚，她前一天明明還能在床上談笑風生呢，怎麽第二天就……她可是我的媽媽啊，我怎麽可能就讓這件事輕描淡寫地過去了呢？”

    常護士的動作一滯，沒想到背後還藏了這麽個秘密，也沒再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就是在你媽前一天走的時候，我看見你媽病房前，站了個小姑娘，和你差不多大。”

    常護士回憶著那時的場景，“要是平常有個人站病房外，誰記得呢。可我記得特清楚，她那天，在你媽病房前，一動不動地站了好幾個小時，直到你過來，她才走了。她畢竟是對著病房的，我看不見她的臉，但從側麵看上去，也挺嚇人的。”

    “小姑娘……”

    蘇清悠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那個人，連忙把手機拿出來，想把那人的照片找出來。

    可她們之間的合照都刪的一幹二淨，蘇清悠隻得在中學裏的同學裏找，找了許久，才在一個同學裏的空間相冊裏翻到一張班級合照。

    她指著那人的手都有些顫抖，問常護士，“是她嗎？”

    常護士看了，連連點頭，“就是她！”

    蘇清悠看著那個人的臉，感覺渾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

    #

    落語回答蘇清悠的病房時，看到蘇清悠坐在輪椅上，正望著天邊的晚霞。

    “清悠，你把我叫回來，是有什麽發現嗎？”落語問道。

    蘇清悠轉過身，一臉的淚痕，滿腔的憤怒就寫在她臉上，藏也藏不住。

    “落語，是她，是蘇清文，是她把我媽害死的。”

    她把自己遇到常護士的事情告訴了落語。

    “清悠你先別激動，光是這樣的舉動，並不一定能說明她對你媽做了什麽啊？”落語提出自己的疑問。

    蘇清悠搖搖頭，恨意滿滿，“你不知道她這個人有多壞，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她生父娶了我媽，她和她媽在外麵沒有名分地過了那麽久，她能不恨我媽嗎？我媽當時插了氣管在身上。她當時一定在病房前想著怎麽殺了她，然後晚上趁我們都走了偷偷溜進去拔了氣管……一定是這樣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和她脫不了關係。”蘇清悠下了結論。

    “那我們該怎麽辦，即使知道了，已經過了五年，你怎麽對付她呢？”落語問。

    蘇清悠想了許久，毅然說道：“她這個人作惡多端，肯定有不少蛛絲馬跡，先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她的壞事。對了！”

    想到她打自己的儲存卡還藏在家裏，蘇清悠心裏一鬆，光是那段視頻，就夠她進拘留所了。

    “落語，今天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吧。”蘇清悠很感激地向落語道謝。

    “別說這種話了，我也很想看到惡人有惡報的結果，你也別四處亂走了，雖然傷的不算重，但也要好好休息啊。”

    送走了落語，蘇清悠心情有些低落。

    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一個人要求和她進行視頻。

    蘇清悠忍不住勾起了唇，點了同意。

    過了幾秒，薄譽恒的臉出現在她的手機屏幕上。

    看他的背景就知道他在書房裏和她視頻。

    “在醫院，怎麽樣？”他雙手交疊，托著下巴，望著他。

    “還不錯。”

    她看到他手邊堆得厚厚的文件，想到他手上的腳，“怎麽樣，腳疼嗎？”

    “疼。”

    他微微垂了眼睛，讓她隻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

    蘇清悠覺得自己的心也疼起來，忙問：“那……不行就快來醫院吧，你這樣怎麽好的了？”

    看他好像還發出“斯斯”的聲音，顯然是疼的，“薄譽恒，你這樣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我倒是有個辦法。”

    “說！”

    薄譽恒抬起眼，“要老婆親親我才能好起來。”

    蘇清悠：“……”

    這個薄譽恒，倒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剛認識他時，他可不這樣呀！

    “喵”

    聽到小貓叫，薄譽恒從書桌前消失，再次出現時，手裏多了那隻小奶貓。

    “來，和姐姐打招呼。”

    小貓喵喵地朝她叫，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長方形薄塊。

    “她怎麽懂你的話。”蘇清悠翻了個白眼。

    “她懂！”薄譽恒舉著小貓的爪子，突然說了句讓她猝不及防的話，“小貓，快讓姐姐給你起個名字，這樣，我考慮讓你當小花童。”

    花童？

    蘇清悠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們就要結婚了？

    “我們要結婚了是嗎？”蘇清悠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薄譽恒點點頭，把小貓放下來，任由她咬弄自己的鋼筆，“嗯，你不想嗎？”

    “當然不是……”

    “我知道了！”薄譽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應該向你求婚，對嗎？”

    “不用了！”蘇清悠覺得有點尷尬，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和薄譽恒是契約的婚約。

    並非是自然的相愛才走到一起，她何必強求這些？

    “我不需要，也沒這個必要。”

    “我沒問你需不需要，也沒問你有沒有必要。告訴我，你想不想要？”

    他問，聲音裏，滿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