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眼簾輕合上了一半，露出來的半個黑色眼睛朝下看，似乎不想看到其他任何事物，嘴角是一抹笑，說是笑，卻也跟哭一樣。

    這是一副很悲傷的表情，勇者每一次成為怪物的模樣，沉迷在吃人血肉的快感中，他都會露出這副表情，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謂獨這一次，他在稍微露出了自己的一絲不安後，就再不敢多透露自己哪怕一點的傷痛，他嘴角掛著那個笑容，輕聲出口安慰李長青。

    即使他表現得如此的醜惡，即使他臉上如此的悲哀，即使他現在是多麽想要一個人待著，他依然選擇去關照李長青，明明現在最難受的就是他，可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是什麽狀態。

    讀書人李長青被德古拉鼓舞著，心中很開心，不是因為因為被人誇獎，隻是因為找到了和自己類似並且理解自己的人。

    心中喜悅，可李長青的整個身體不管是手也好腿也好，都在發顫，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德古拉嗜血的模樣，雖然心疼德古拉的模樣，可他的身體做不出心疼這種事情，那麽多的血液，那麽野蠻的撕咬，李長青隻覺得胃部翻江倒海，要吐出來一樣。

    但要是真的吐出來，對德古拉來說不亞於酷刑。要是那樣做了，李長青絕對不會原諒自己，這樣脆弱的德古拉，他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傷害他。

    德古拉說李長青是偉大的人，是由於李長青遵從了自己的意誌，隻讀書，可李長青確認為，德古拉才是偉人，他在艱難中生活了下來，並一直尋找成為勇者的方法。

    兩人都不敢再出聲了，他們深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傷害到對方。

    德古拉怕自己的形象太過醜惡，李長青則是怕自己會對德古拉做出失禮的事情。

    時間仿佛靜止，在兩人在對望中凝固了很久。

    久到九頭大蛇腹部的血都流盡了，久到其他魔神都等得不耐煩了，久到漫天的魔神的再度準備出手了！

    二十九魔神中，一頭紅色的熊站了出來。

    紅色的熊皮上有著黑色的惡鬼圖文，讓這魔神更顯詭異，平添一份凶惡，如地下惡鬼，他朝著李長青開口，“居然敢害死大蛇，你們的命就由我來收下好了，該死的蟲子們。”

    德古拉眼神再度變得冰冷，看著紅色巨熊，他怒了，這憤怒不是因為自己被人說成蟲子而感到憤怒，而是因為讀書人被貶低感到了憤怒。

    倆坨黑色的肉塊在德古拉的背後不停的蠕動起來，看上去有些汙濁，也有點惡心，這是要再度長回到德古拉身上黑色肉翼，他要再度變身了，變身成為食人的惡鬼，為了李長青，他甘願讓自己的醜態暴露眾人眼前。

    黑色的肉坨從一開始隻有拳頭大小，到了現在有手掌大小，像一隻緊握的手掌一樣，漸漸張開了身形，慢慢地向著翅膀的雛形變化，一絲絲紫紅色的電流不斷地在肉坨中閃過。

    德古拉的臉上浮現了痛苦的表情，這和他一開始變身絕對不一樣，纏繞在他肉翼上的紫色電流絕對是不正常的。

    德古拉半邊身子都麻木了，失去了直覺，嘴角口涎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拉出一條白色的黏涎，狼狽不堪。

    “嘎！！”

    肚中突然有斷腸之痛，德古拉發出難以忍受的吼叫聲，他一隻手捂住用力捂住嘴巴，卻沒有阻擋住什麽，他的口中，一大口鮮血透過指尖縫隙如流淌了出來。

    而德古拉的另一隻手則無力地垂下，他身子向前傾斜，卻是因為無力要就此摔倒下來。

    德古拉咬緊牙關，用力向前邁了一步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好歹是沒有躺下來，可為此，他口中鮮血又是掉出一大塊，血中發紫，似乎中了劇毒。

    德古拉發出了嗚咽聲，他的眼睛開始逐漸看不清前方的東西，而且各種事物的重影越來越多，身體越來越重了。

    “噗通”一聲，德古拉跪倒在了地上，這聲音很大，似乎把膝蓋骨都跪碎了，跪倒在地上的德古拉，他的頭顱無力地垂了下來。

    魔神紅熊本來還想與德古拉動手，現在反而是看見德古拉跪倒在了地上，知道是大蛇血中的劇毒造成的，不屑地說道，“你們果然不配啊，和吾等站在一起？”

    德古拉已經回答不了這句話了，他身體內出了某種變化，讓他受了巨大的創傷。

    此時此刻，麵對魔神紅熊的隻有一人，便是讀書人，而他所麵對的，又是那一句話——你陪嗎？

    話是一樣的，但這一刻的境地，比之上一次來說，可謂更加糟糕，德古拉倒在了地上，能保護並且信任著李長青的德古拉倒在了地上。

    讀書人從有變成了現在的無，這是最為致命的。

    要是說一開始，一眾魔神對讀書人說你配嗎這三個字，讀書人本就什麽都沒有，無人依靠，亡命一搏。

    可這回，德古拉與讀書人站到了一起，成為了信念上的夥伴，但他卻倒下了，他是讀書人的依靠卻倒下了，讓讀書人從有變成了無。

    要說世間什麽最為折磨人，莫過於兩者對比，這是會讓人發瘋的東西，一無所有時，人反而可以大徹大悟，從有到無，可能就會墮入黑暗！

    神魔紅熊質問李長青配不配，李長青不語，默默站在原地。

    魔神紅熊死死追問，他是要逼死李長青，“你配嗎？”

    青衫隨風動，漣漪心中生。

    讀書人抬頭，眼中可曾有半點的彌漫，腳踏出一步，將德古拉護在身後，無不威風地說道，“我若是配，此地三十魔神，何人配之？”

    魔神紅熊見沒有能逼死李長青，反倒是聽到他口出狂言，怒極反笑，“生命不過百的蟲子，怎麽有能談論我等神魔的資格？就像浮遊不能懂得人的生命一樣！”

    “百來壽元便不配知曉魔神？在我看來一派胡言，聖賢有言，君子可見機，達人乃知命。”讀書人一點點身子似乎一點點的高大起來，“我雖隻活過十三載春秋，卻比得上你千年萬年！”

    魔神紅熊聽聞更加氣惱，接著要怒罵李長青無知，卻不想李長青當下對著他發出浩然大喝，“浮遊，當真我不識你！惡神安敢欺我。”

    魔神紅熊自己的真名被李長青道出，一時間更加大怒，想要把李長青一爪子拍碎。

    李長青迎著神魔紅熊的巨爪，罵之，“你一生所犯下之罪有三，其罪一，共工氏乃是你君主，他禍害人間，你卻不勸解，反而助紂為虐，罪當剝削你之神位。其罪二，你作亂上古，殺人嗜血，使得生林塗炭，罪當剔除身骨！其罪三，死後化作紅熊，殘害生靈，罪當流盡神血。”

    “你這般的神魔，有何顏麵於我說配不配！你要真想知道我配不配，我李長青就告訴你，我李長青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