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大地的天空。

    狂風呼嘯，黑雲猛卷，暴雨如天河傾倒，一泄千裏，化作無數冷鋒利劍。

    冰雨灑，寒鋒落。

    房屋，森林，人群成片卷起，化作飛舞的碎屑。

    昏黑，狂亂。

    視線被剝奪。

    在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隻剩下無數的亂影伴著囂張的狂笑聲不停地舞動。

    那是妖魔，群舞的妖魔，正所謂萬魔同舞，千妖共鳴，人類降臨的終結——世界末日。

    這種末日，又有誰能站出來，拯救萬民？

    是神？是仙？還是……

    人類本身呢？

    這種時候，誰又會有時間來思考這種問題呢？

    因為萬物已經沒有時間來想了，隻剩下了哀嚎。

    而就在萬物悲鳴之中，一束天光忽然射破了無窮的黑暗，狂風倒卷，卷走淒風苦雨。冷鋒利劍全部消失。

    隨著那等奇跡的出現，一聲雄渾的聲音現出。

    “呔！妖魔，爾等居然敢做出此等逆天違倫之事，實在該死啊！”

    一個禦劍飛行的修士穿空而過，如同呼嘯的流星衝進舞動的群魔之中，無情的光芒發出巨響，修士連同光劍本身便似射穿黑暗的神槍，成群的妖魔還未來得及反應，在那短短一瞬之間便被絞殺，肉塊隨血雨飛灑，化作飛舞的櫻花，落在大地。聲色俱佳。

    “哈！”修士回身一看，群魔戰戰兢兢，恐懼不已，大聲笑道，“善哉！善哉！爾等垃圾也會害怕？你們傷天害理之時可曾想過人家的痛？群魔，繼續來啊！”

    飛劍再動，穿梭的飛劍帶起無情的光芒，再度衝向了妖魔。便是那光，是什麽妖魔也攔不住的啊。

    可這時，一隻人頭蛇身的怪物好像控製不住了自己，不要命的衝了過來。

    修士大笑：“先拿你開刀！”

    那人頭蛇身的怪物卻不言，不語，這時也不再戰戰兢兢，在那無情的光芒之下放身一長，竟在一瞬之間變成了數百丈的巨大的怪物，雙眼一蹬，兩束飛動的紅色光芒便似之前修士的飛劍橫掃天空，把天空也給割裂了，血口一張，那一排參差的牙齒，如同無數的刀劍豎立，一口吞下了修士。

    “啊！”

    修士一聲慘叫。

    “痛死了。”

    方不凡倒在了地上。

    雙腿傳來劇痛，像是有誰用尖跟的皮鞋在猛踩。

    睜眼，方不凡看到了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她正俯視著自己，平麵的眼鏡露出威嚴的閃光。

    是班主任。

    不用說，剛才那個踩自己的就是眼前這個老妖婆了。

    “剛才我在講什麽？方不凡！”威嚴的班主任問話，正如老妖婆開口，那語氣是十足可怕。

    方不凡愣怔，誰知道剛才這老妖婆在說什麽呢？

    認準挨打要站穩，認錯就得慫的道理，方不凡沉默。

    然而這樣的結果便是班主任的暴怒：“一天到晚隻知道睡覺，還會其他的什麽？給我滾到外麵站著！”

    方不凡搖搖頭，心想站著就站著啦，用得著那麽暴怒嗎？臉上都是皺紋啦，老妖婆！方不凡慢慢爬起來，從後門繞出去，拉了兩次，門卻沒開。

    “給我去前門那邊站！”班主任大怒道。

    方不凡還沒醒，一下子轉身，沒注意到旁邊的凳子，被絆了一跤，差點摔倒。

    下麵的同學見狀，便發出巨大的笑聲。

    班主任愣了一下，緊接著又大叫道：“連這點事情都不會做，真是個廢物！快點給我滾出去！”

    “哦哦。”方不凡被剛才那一絆，瞌睡也醒了大半，趕緊出了門，站在了牆邊。

    裏麵班主任的聲音卻不斷傳來：“哼，你們說說，那樣子還能幹什麽？你們是學生，就應該好好地學習，一天到晚隻知道睡覺，什麽小說，虛幻的東西有什麽用？這種東西，沒收了！要是以後我再看見有誰拿這種東西到學校，直接燒了！喂，方不凡，看什麽看，給我好好站著！”

    班主任見方不凡探個腦袋在觀察情況，又大怒吼道。

    方不凡眼見自己的書也被沒收了，心想繼續看下去也沒什麽用啊？反正，裏邊無非就是老妖婆的喋喋不休和同學們的哄堂大笑了。

    心想無事，收回腦袋，方不凡倚在了教室外的牆上。

    外邊，五層高樓，空氣良好，梧桐樹葉飄落，視野良好，門雖沒關，心不在裏邊，一牆之隔卻也聽不見什麽聲音了。

    專心地遠眺，視野漸漸延伸，近的是飄落的梧桐，常青的樹木，聳立的鍾塔，遠的，是低矮的村落，成行的樹木，還有電線高塔，以及……青色的山頭……

    什麽久遠的記憶好像在望到那個山頭的時候如潮水般衝擊腦海。

    「我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說好了，一定要站在我旁邊的！不要忘了……」

    「一定要一直看著我喲！」

    過去的豪言。

    「為我的煮飯婆子討回公道！」

    曾經的壯語。

    「然後……」

    「然後……成為你的英雄！」

    ……然而……

    然後的時間裏。

    ————

    方不凡望著遠處的青山，仿佛看到青山之外的青山，樓層之外的樓層，眼神失焦。

    曾經想要變成英雄的小男孩，曾經想要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小男孩，早就在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小男孩，對，隻會妄想，隻會睡覺打瞌睡，不想幹事的小男孩。

    因為就連小女孩也不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吧？

    教室裏沒有曾經的小女孩，學校裏沒有曾經的小女孩，就連這座小小的城市也沒有曾經的小女孩了。

    記憶回溯。

    腦海中想起的隻有一張模糊的臉孔。

    隻有說了“我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吧？也許，再也見不到了……”這種話的女孩，隻有那樣一張模糊的臉了。

    記不起那天她穿的是什麽衣服，甚至記不得她的發型，她的聲音，對，她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忘了，連同忘記的，還有曾經的想法啊。

    失焦的視線，不曾眨眼。

    眼睛，終於因為久久沒有眨眼，幹得發痛，方不凡痛得流下了眼淚。

    “媽的，搞得好像是言情劇一樣，真是令人討厭！我想要當玄幻劇的主角啊……都是什麽鬼啊！”

    方不凡揉了揉眼睛，眼角的淚水也被他輕輕擦去。

    過去不可追，未來還未來。現在的現在，才是重點。

    雖然現在好像被罰站了。

    但現在，依然是重點。

    因為，這節課已經完了，老妖婆的命令也就結束了。

    “知道錯了嗎？”上完課出來的老妖婆那威嚴的眼神掃過全身，方不凡隻好恭敬地點了個頭，“知道了！”

    老妖婆的眼神似乎是在懷疑，又似乎隻是平平一掃，仿佛有一聲歎息傳來，方不凡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那班主任隻是說：“你進去吧！”

    “哦！”方不凡微微疑惑了一下，也沒多想，抬腳就要進屋。

    “等一下！”班主任又說話了。看來還真是喋喋不休，方不凡想。

    “這個是課題。寫好了交到我辦公室來，最遲在放學前給我交過來。要不然，你的書也別想要了。”威嚴的班主任又拿東西逼迫，方不凡隻好點了點頭，擺出恭敬的姿態收起作業，進了屋。

    真是個麻煩的老妖婆啊。方不凡心想。

    班主任當然聽不到方不凡的內心話，望著方不凡佝僂的背，皺了一下眉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然後她才踏著高跟，規律的步伐，咚咚咚的聲音逐漸遠去。

    方不凡聽到那聲音遠去，才回頭看了班主任一眼——班主任啊，你強大又瀟灑，職業又威嚴的背影，真是厲害得很。又看看自己的作業，方不凡歎了口氣。真是麻煩啊。

    所以呢，方不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倒頭睡下了。